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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183)

宁宥试图做个通情达理不急不躁的妈妈,可儿子才初一,准备上初二,虽然一向自以为成年,也确实颇懂事,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如今城市里人口如此复杂,宁宥怎么可能不担心。

正当宁宥团团转时,一个电话进来。宁宥一看是郝父的来电,寒暄一句,立刻直奔主题:“请问灰灰在爷爷奶奶家吗?”

郝父奇道:“没在啊。灰灰没跟你说去哪儿?”

宁宥眉头一皱,委婉地道:“灰灰没说起,他手机也落在家里呢。等下您如果见到他,请让他赶紧给我电话,我很担心他。”

郝父静默了一下,道:“灰灰真的没在我们这儿。你赶紧另外地方找找,我也去附近他爱去的地方看看,找到了我们互通消息。”

宁宥心急,没时间跟郝父解释辩解,更是忘了问郝父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她挂了电话后就走到窗户探望,可小区道路人来人往,就是不见郝聿怀。宁宥心里有很不好的感觉,因为以前郝聿怀做事从不瞒她,即使做坏事也不会瞒不会赖,今天种种小计谋之后,宁宥感觉肯定有这阵子家庭变故对郝聿怀的影响。宁宥忧心忡忡晒着夕阳趴在北窗不肯走开,希望看到儿子尽早出现。

简宏成电话进来,他不知有异,笑嘻嘻地道:“快下班了吗?我今天回老家,不会去蹭车,哈哈。”

宁宥欲言又止,“嗯”了一声,又有点儿心不在焉地道:“好,多谢不蹭。”

简宏成听出有异,关心地问:“怎么了,不高兴?”

宁宥憋得快爆炸,即使忍了足有五秒钟,可最后还是没憋足,说了出来,“我今天早退……”

“哈哈,避开我,这不好。”

“别打岔。我回到家儿子不在,现在还没找到。可他手机不带不让我查出方位,还在手机里设留言假装在睡觉。他从没这样过。我很担心他受最近家事的影响,性格变沉闷。你看,他还没回家,都五点多了,要命。”

简宏成忙道:“你千万别打电话给他小伙伴,他会觉得没面子。”

“是的是的,所以我只能干等。但我最着急的是他现在花那么多心思跟我隐瞒,开始跟我藏心事。尤其是在现在这当口,我感觉很不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简宏成不知该受宠若惊还是该抓破头皮,他连忙想了一下,依然老老实实地道:“我对小孩子教育真没心得,我在小地瓜面前束手无策,还想请教你呢。”

“不是,我意思是,依你性格,你小时候如果想对父母隐瞒,父母会怎么开解……”宁宥忽然意识到自己着急过度,说错什么了,忙掩饰过去,“咳咳,比如你平时怎么对待同事。”

简宏成被宁宥言语间的大转折提醒,欣喜地想到,天哪,宁宥跟他谈这么私人的问题呢,居然向他请教管教宝贝儿子的办法,他不由自主地在车位上坐直了,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其实这话也可以是跟你说。你告诉你儿子,心里藏太多秘密会很累,秘密只会越藏越多,藏一个秘密,必须用更多的秘密去掩盖,不仅增加心理负担,而且导致远离善意社会,久而久之压抑心理。你看,你如果早点儿跟我……”

“呃,我明白了。谢谢你,很好的主意。啊,我看见灰灰了,对不起,我挂了。”宁宥是真的看见了儿子,即使没看见她此时也想说看见以挂断电话了,免得简宏成继续说下去,说到关键之处。

简宏成虽然被宁宥过河拆桥,可他并不生气,反而喜孜孜地想,宁宥跟他商量教育孩子的事儿,这是两人关系多大的飞跃。他快乐得都没时间去想简明集团的那些破事儿了。

因此到了田景野办公室,忍不住摩拳擦掌蹦跶着问:“你见过宁宥儿子吗?”

田景野奇道:“见过,熟悉。盒饭还是快速面?我等你等得都饿死了,吃完赶紧办事。”

“盒饭。她儿子怎么样?”简宏成也知道后面一屁股的事,可忍不住。

田景野立刻电话叫了盒饭,才对等不及的简宏成道:“很聪明,人也很好,我很喜欢他。”

“啊,那性格不像宁宥,像谁?”

田景野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呸,少自作多情。”

简宏成只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了解宁宥最亲密的人,被田景野呸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啦,就问问而已……不会吧。”简宏成也反应过来了,“难道像我?”

田景野忙道:“别胡说,给宁宥找事儿呢。”可田景野发现简宏成在发呆,根本没听他说啥。

简宏成脑袋里正是轰鸣着回放宁宥刚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当时不在意,可现在咂出味道来了,“我意思是,依你性格,你小时候如果想对父母隐瞒,父母会怎么开解”,结合着宁宥儿子的性格像他,那说明什么?宁宥早知她儿子的性格像他,难道宁宥是比照着他的性格教育儿子?这个猜测,不,这几乎已不是猜测,而是事实,惊得简宏成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大笑起来。

田景野当下伸腿一个绊马索,将简宏成掀倒在沙发上,“发疯啊,转得我头晕。”

“必须发疯!宁宥今天脱口说出一句话,结合你说的他儿子性格像我,我很确信她一直是以我的性格做范本来教育她孩子。”

“她今天怎么说?”

“我意思是,依你性格,你小时候如果想对父母隐瞒,父母会怎么开解。原话,一字不差。”

田景野想了又想,慎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却又如此意味深长得令他无法开口。

简宏成蹦起来,拍拍田景野的肩膀,“不干活了。”

“不行!”

“喝酒去。”

“干活啊,大哥……”可田景野根本拦不住简宏成,只能眼睁睁看着简宏成窜出去,胖子弹一样地飞远了。田景野哭笑不得。再回想简宏成与宁宥的关系,他只能叹息了。

宁宥看到儿子是跑着进小区,继续跑着回家。她虽然知道儿子肯定无虞,可还是忍不住打开家门等到电梯门口,急切地等儿子从电梯出来。终于等到电梯门开,她见到儿子一边看手表,一边又看到她,瞪大眼睛一时不知所措。宁宥见到儿子,早先的烦心早烟消云散,将愣住的儿子拉出电梯,拉回家中,“赶紧洗澡,一身臭汗。”

郝聿怀知道大事不妙,即使妈妈没责骂,他依然“妈咪”叫着,赶紧窜进卫生间洗澡。

宁宥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有点儿脱力,按说她不该这么焦急的,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她太担心儿子的心理健康,不知不觉就风声鹤唳了。她拿起手机给郝父打电话,“灰灰回来了,刚来还是跑着回家的,大概是想赶在我下班前到家。我还没问他去了哪儿。对不起,刚才我心急了,说话欠考虑。”

郝父稳笃笃地道:“别急,别急,慢慢说。灰灰回来就好。这年纪的孩子有点儿隐私了,而且还是越逼越逆反,你缓缓气,得跟他慢慢地绕。”

“是的,我也不敢多说,打发他去洗澡呢。还得再说抱歉,我刚才急躁了。”

郝父道:“一方面是你心急,一方面也是我们最近自己牌子做塌,在你面前信誉欠佳。灰灰都明确表态不要到我们家里玩。不怪你,应该怪我们自己。”

宁宥讪笑,“好在灰灰回家了,没事了。您是不是有事找我?”

“是啊,我们等不及问问什么时候开庭。”

“我也问了律师,律师说检察院在补充调查什么的,还没交到法院去。可能还得拖个把月以上。您别急,只要一有消息,我吩咐律师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先电话,后复印件加急送到家。”

郝父叹息,“有数了。谢谢你,你一向考虑很周到的,我们也是真等得耐不住行了……”

“都一样的,儿子的事比自己的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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