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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184)

郝父还是叹息,为难地道:“还有灰灰。我们想他,可是我们在他面前已经尊严扫地,没脸再跟他说大道理,你能不能劝劝他,偶尔来看看我们?”

宁宥想不到郝父这么说,可也只能叹道:“他一时转不过弯来,得给他时间。”

郝聿怀湿漉漉地裹着浴巾出来,笑嘻嘻地窜进自己屋里。宁宥看了笑道:“又忘记拿衣服!”

“又没关系。”

很快,郝聿怀穿上背心短裤出来,又抱着浴巾送回浴室。都是用一溜儿小跑。

宁宥将做好的三明治递给儿子,这才追着问:“去哪儿了?”

郝聿怀摇头,“不能说。”

“为什么?”

“你会生气。”

宁宥心说她会生什么气呢,“可是你又是设手机留言装睡骗局,又是不肯说出为什么骗我,我这才会真生气呢。”

郝聿怀一下子愣住,是,冲突了。“可是我告诉你了,你会更生气。”

宁宥也没紧逼,只是道:“没关系,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但是有个问题妈妈得告诉你,成年人跟弹簧一样,你以为它被生气压扁了,不,你松手它就慢慢慢慢恢复了,甚至恢复得跟原来一样,成年人在生气面前自我调整心态的本事很好,那都是很多年来练出来的。你看,爸爸的事情之后,我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

郝聿怀转着眼珠子慢慢地点了点头。“可是……再让我想想。我觉得你真的会生气。”

“行。妈妈做饭,你慢慢吃。妈妈以前高中的班长叔叔说,心里藏着太多秘密会很累,不仅自己累,还连累身边的人一起累,一起不愉快。有些秘密没必要藏着掖着,很多是真说出来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郝聿怀依然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妈妈,听到这儿,忍不住道:“真的?”

“真的。我以前犯了一个大错,以为藏着秘密对谁都好,其实,我太自以为是。”

郝聿怀非常信任妈妈,因此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我去闸北法院了。我在法院门口守了一天,你看我做的记录,这是法院押送犯人的车子进出的时间和路线。”

宁宥完全没料到,她惊讶地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子做的记录,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想调查清楚闸北法院押送嫌疑人——法院判决之前得叫嫌疑人,不能叫犯人——进出的时间规律?就是因为你是未成年人,不能上庭看你爸爸,你想在外面车子必经之地等着让他看到你?”

郝聿怀紧张地看着妈妈,抿紧嘴唇不肯说话,但点头承认。

“你是好孩子!”

“真的?不是安慰我?”

“真的!”

郝聿怀晒得通红的脸这才放松了,“因为你生爸爸的气,而且是很生气,我怕去看他会惹你生气。可是我也虽然很生爸爸的气,我想他,我还是想给他打气,不知为什么,我又生气不想理他,又想见他。”

“你做得对。”宁宥早眼圈红了,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了不起。“你明天想去可以继续去,但要带上手机。”

可宁宥嘴里虽然说得大爱无疆,心里到底是酸溜溜的,只觉得太便宜了郝青林。面对儿子,为了儿子好,她自然不能纵容自己的愤怒与恨。但毫无疑问,她的儿子是好孩子,想到这儿,她什么愤怒都可以化解。

简宏成却并未出去喝酒,他来到宁恕新办公楼下,一个电话打上去,“宁恕,我是简宏成,在你新公司楼下咖啡馆,有事商谈。或者,还是我上楼?”

宁恕想不到简宏成会来找他,他怎能让着瘟神上楼,只得道:“我下去。”

简宏成拿出手机给宁宥发条短信:我打算给宁恕最后一个机会。

宁宥莫名其妙,不知简宏成什么意思,抓起电话问:“婆婆妈妈?”

简宏成笑道:“我怎么会。但他是你弟弟。”

宁宥只能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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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宥只能无语了。好一会儿才给一句:“没用。”

简宏成道:“很多事并不取决于做了有没有用,而是我乐意。你弟弟来了,身体姿势很不友好,我挂了。不跟你汇报结果了,肯定只有一个结果。”

宁宥哭笑不得,挂机后将手机交给今天表现得异常殷勤的儿子。但她想到刚才因焦虑差点儿忘了的事情,忙抱歉地对儿子道:“灰灰,我去美国学习的行程无法改变,我今天刚换好美元。但你爸爸的案子有反复,同案其他人又被发回去补充审查,开庭日期有变动,具体时间还没出来,有可能要拖延一两个月。”

郝聿怀问:“会不会正好你去美国的时候,爸爸那儿开庭?”

“可能两个日程的安排会发生冲突。虽然我试图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但如果把你放在上海,我一个人去美国,我会很不放心,心里也不舒服。”宁宥顿了顿,有点儿困难地道:“但我还是得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如果不想跟我去美国学习,我可以把你安排住爷爷奶奶那儿,也可以请外婆过来管你。”

郝聿怀“唔”了一声,举着宁宥的手机一只脚在厨房里,一只脚在厨房外,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宥看着叹道:“我讨厌跟你这么公文式地说话,可又担心你还小,做出选择之前对各选项了解不够,只好假装很理智公正地把各种选项都告诉你。其实除了跟我去美国这一项,其他都不是我情愿的。”

于是,郝聿怀毫不犹豫地道:“我跟你去美国。”

宁宥早知肯定是这个答案,即使不是,她也会诱导到是,可一想到得让未成年的儿子选择要爸爸还是要妈妈,以及更受道德良心折磨地选择以实际行动同情爸爸的落魄或者放着可怜的爸爸不管却跟妈妈出去享受高大上的生活,宁宥开心不起来,却只能强打笑容。这样的环境下,所有的选择都是输。一想到这儿,宁宥又恨起郝青林,心里揣摩着待会儿怎么开解儿子。

果然,郝聿怀落寞了会儿,挣扎着道:“妈妈,你别洗菜,听我说。我跟你去,是因为我更爱你,你也更爱我。我更不愿你难过,我也更愿意跟你在一起。不是嫌贫爱富什么的。”

宁宥听着大喜,这才是真的笑容。她不管儿子可能会反对,狠狠拥抱了儿子。

郝聿怀有些疑惑,也有些纠结,但心里莫名地也有点儿骄傲,可终于还是疑惑占了上风,“是不是我做对了?”

“你今天做的两件事都让妈妈为你感到骄傲,第一件事是你虽然恨爸爸做错很多事却依然爱他关心他,另一件事是果断地理由充分地做出选择,不管这个选择以后被证明是对还是错,或者有什么遗憾,但你眼下在有充分理由之下做出果断选择这个行为是正确的。”

这回轮到郝聿怀拥抱妈妈,“原来第一件事你真的没生气,太好了。”

宁宥心里酸溜溜的,嘴上说:“没生气,你有情有义,我怎么会生气,我是真高兴真骄傲。”

郝聿怀也大声道:“我也是真的愿意跟着妈妈,不是拍马屁。”

宁宥忍不住吐吐舌头,“我们都有点儿肉麻嘢。”母子大笑。

而简宏成舒舒服服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宁恕走进来。原先想到这个名字都觉得厌恶,现在看着竟然也不碍眼了。他看着宁恕气势磅礴地走进来,而非上一次两人见面时的落魄,然后见宁恕也是大刀阔斧地坐在他的对面,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摆出跟他一样舒适的姿势。咖啡馆装得很豪华,沙发很大,桌子也不小,两人面对面这么一座,根本没法谈话,一说周围全听见。

但简宏成若无其事地摸出手机,拨通了宁恕的手机,继续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如若平常地说话,“你出手对付我们简家至今,简敏敏夫妻离婚,两人各自坐牢,并共同损失两千万。不好意思告诉你一下,绝大部分钱已经被我追回来了,以及,张立新以其个人资产填补损失之后,简敏敏个人损失并不大,不过为了甩掉张立新这个负资产而花费几个钱,我看还是值得。而我则是顺手抓回简明集团的控制权。呵呵,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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