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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233)

简敏敏跟在简宏成后面道:“是哪种开心?我即使不清楚以前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可越走近车子,她的声音越低,直至最后两个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简宏成看着简敏敏的忌惮,上车后忍不住对两个小的道:“你们两个回城自己找地方吃饭,我得好好跟你们妈谈谈。”

简敏敏刚好也上车,警惕地问:“谈什么?”

张至仪道:“是啊,已经谈好了啊。而且……我想跟妈妈吃饭,妈妈已经吩咐保姆煮好菜了,有笋呢,我好久没吃到笋了。”

简敏敏得意地冲简宏成一笑,异常畅快。简宏成便鄙夷地对简敏敏道:“很开心是吧?有什么好开心的,嘴都咧成木鱼了。”

简敏敏再度一愣,冲简宏成深深地看了一眼。可简宏成压根儿没时间看她,简宏成吓得赶紧拉紧手刹,免得失控的车子滑出去撞前面的车。

张至清到底是大了点儿,他的眼睛在妈妈和舅舅之间打转,感觉简单的话语背后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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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至仪惊魂过后道:“原来妈妈你真的是马路杀手,姑姑说你明明是故意杀人,硬是砸钱让公安局改成过失伤人,我还差点儿信了姑姑。”

简敏敏回头怒道:“那女人哪天不说我坏话,准是太阳从西边出了。”

简宏成若有所指地道:“大人很容易被成见所蒙蔽,反而小孩子观察问题更直接更容易切中要害,别小看孩子们。啊,我忘了你们叫我出来是干什么?”

简敏敏刚要拉掉手刹,听了女儿与简宏成的话,不由自主又将手刹拉起,心里明白简宏成是提醒她别小看孩子,孩子们的心里明镜儿似的。还真是。但听了简宏成最后一句,她颜面儿挂不住,忙又松开手刹,将车开了出去。

张至清道:“妈妈要向你道歉。”

简宏成作恍然大悟状,“哦,这件事,道歉应该有个顺序,就像穿衣服,既然是先内衣内裤再外套地穿上去,就该先外套再内衣内裤地脱掉。我们家的道歉顺序似乎应该是先我爸妈,然后才轮到大姐,大姐可以不急。可如果是超人,内裤可以放在最后穿。”

简敏敏听了觉得有理,本想振振有词地应和确实道歉该有个顺序,首先作恶的人还没道歉呢,凭什么她先道歉?她也是受害人呢。可她迅即感觉有芒刺在背,从后视镜往后看,她看到一双儿女殷殷期盼的眼睛,两小儿希望她做一把超人?简敏敏性格急躁,忽然热血沸腾了起来,想她做一回超人让儿女看看他们老妈有多好,其实也不错。她又将车停到路边,对简宏成道:“当年爸妈严重偏心于你,我做什么都是白搭,我甚至已经为了简家牺牲一辈子,可明摆着的,爸妈也不会把财产传给我。老二你还记得吗,那天我和张立新拼了性命把承包合同再拿下来,我几天几夜没睡好还胡吃海喝,搞得又吐又拉还小产了,结果爸也没什么表示,他倒是拿着合同先找你,摸着你的头让你快长大,跟你描画他心中为这个厂设计的前景。我气疯了。”

别说是张家兄妹,连简宏成也听得大惊,“小产?我当时……”

简敏敏盯着窗外白热化的阳光,漠然地道:“你当然不知道。爸妈怕你小孩子听了不该听的影响发育,让我们搬出去外面住。”

张家兄妹惊得大呼小叫,怎么可以这样。简宏成也坐立不安起来,道:“大姐,我没法心安理得坐这儿接受你道歉,我没资格接受,你不用道歉。我为我小时候不懂事不懂得关心你向你道歉。”

张至仪震惊好久,起身从后面抱住妈妈,拿脸贴着妈妈的脸,道:“妈妈,我也道歉,我以前不关心你。”

简敏敏惊得魂飞魄散,眼睛直勾勾地依然盯着车窗外,只觉得阳光非常刺眼,非常刺眼,刺得她眼睛难受,流下了眼泪。

张至清忽然醒悟过来,对坐他前面的简宏成道:“舅舅,经历过这些,我爸爸是不是也情有可原?”

简宏成刚要点头,简敏敏声嘶力竭地吼:“他不是好鸟。他早谋划着出去住,省得白天黑夜做什么都落在丈人眼里,没法打他的算盘。我小产搬出去住就是他主动提出来,他借机达到他的目的,他一点都不怕我落下病根。他只顾着拍我爸马屁,拍老二马屁,遮盖他的真实用心。他从答应结婚开始就不安好心,可怜我那时候小,被他们一帮大人捉来捉去做棋子,谁都不拿我当人看。都不是人。”

简敏敏说着,手从方向盘抬起,犹豫了一下,握住女儿的手,哭得更抑制不住。她心里还是觉得没什么好哭的,有什么大不了,这件事比被逼婚要轻多了,可是女儿的拥抱让她情不自禁。而此时儿子又递来纸巾,笨手笨脚地替她擦眼泪,让她心都快碎成渣了,她算是彻底听懂刚才简宏成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简宏成抱臂默默看着。过好一会儿,道:“我去救个也被重男轻女妈气疯的女人。至清,你照顾好妈妈和姐姐,我走了。”简宏成知道只要他们母子和解,其他事简敏敏自然能解决,不需要他以舅舅身份做什么仲裁。倒是宁宥,他相信刚才宁宥没头没脑来的那个电话是她趋于崩溃的前兆。

陈昕儿早上与简宏成吵完,正打算去医院履行对宁恕的承诺,不料电话打来,小地瓜的东西运到了。东西非常多,大多是陈昕儿一年年累积下来,也有一些是简宏成新买。陈昕儿花了一上午和一个中午的时间,才粗粗整理出来。她越整理越心寒,她记忆中属于小地瓜的东西都被打包送到她手里了,看样子简宏成是绝无留恋,将小地瓜清除出门,不打算再要回去的样子。简宏成究竟是什么意思?陈昕儿收拾的时候时不时地出神。

整理完了,陈昕儿满头大汗,抱臂看着床头小地瓜的小枕头发呆。该怎么办?她想起早餐时候简宏成的无情无义,甚至还让他姐姐羞辱她。不,官司一定要大。她没能力为自己讨公道,只有指望法律帮忙。

可是,陈昕儿汗流浃背地骑车赶到闵律师那儿,可闵律师的助理拦住了她。

“请问陈小姐,你这次来,宁总知道吗?闵律师不接案值不高的抚养费官司,除非是看在宁总情面上。”

陈昕儿听了一愣,“案值不高?只有每月三千块,是吗?”

助理微笑道:“那倒不一定,看双方经济情况。不如你问问宁总。”

陈昕儿一听,放心下来,再一想,不禁冷笑,原来简宏成骗她呢。为什么骗她?似乎简宏成在千方百计阻止她打官司。那么,她偏要千方百计把官司打起来。陈昕儿走到僻静处给宁恕打电话。

“宁恕……”

“你是不是又没去医院?”宁恕一针见血。

“呃,你姐姐说她在医院,不用我去了。”陈昕儿不敢说这话是简宏成说的。

宁恕道:“你也是女人啊,你替她想想,她已经在医院守一天一夜多了,这大热天的,人都快发臭了吧,你们女人谁受得了这些啊。你以为我干嘛帮你,我只要你帮这么一点点小忙,你……我真没法跟你说话了,我会发火。你今天别找我,我火气大。”

宁恕说完就挂了电话。陈昕儿好生羞愧,不敢再追打电话。又怕被闵律师助理看见讥笑,她找到原理闵律师办公室的通道,从楼梯悄悄地走到下面一层,才乘电梯。站在凉快舒适的电梯里,陈昕儿才发现,都快两点了,她还没吃中饭,现在饥肠辘辘。可不管了,为了请宁恕帮忙,她得赶紧去医院帮宁宥。

宁宥一直在斟酌如何对妈妈说话。等候室里反正无事可做,再说也不用再等宁恕,她就精益求精,拿出纸笔将要点提出来,反复琢磨是否够打动妈妈。结果,她发现一张纸都是弟弟弟弟,满眼的弟弟。宁宥强抑着沮丧,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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