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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55)

宁恕长得高,他微微扭头斜睨这个恶女人,显然一头卷发在今早出门时没经过搭理,油腻地耷拉着,无比颓废。胡乱的卷发下,是同样耷拉的眼角,和黑核桃似的下眼睑。毫无疑问,昨晚,对于眼前这个恶女人,是无比折磨的一夜。宁恕不禁微笑了。

电梯到来,一群人轰然涌入,宁恕特意挑了个与简敏敏面对面的位置,继续仔细欣赏简敏敏的急躁。

简敏敏终于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找寻过去,见是一个陌生男青年。

这么多年,宁恕终于无畏地迎来简敏敏的目光。他并未避开眼睛,也未遮掩情绪,他直勾勾地盯着简敏敏,一语不发。

简敏敏感觉到寒意。但简敏敏从来不是怕事的,她也盯着宁恕不放,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为什么眼光充满恶意,但只要谁敢侵犯她,她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不会退缩妥协。等电梯到她的楼层,她一脚踏出电梯门,立刻回头手指几乎戳到宁恕鼻梁,大骂一句“臭流氓”。

简敏敏试图骂完就溜,可宁恕浑身就在战备状态,立刻敏捷地见招拆招,一手拨开简敏敏的手指,一手翻掌就是一个大耳光。宁恕几乎将几十年的仇恨全凝聚在这一巴掌上,简敏敏被打得晕头转向,直飞出电梯,趴到对面墙壁上。

电梯门在简敏敏的身后合上了。宁恕冷笑对电梯里的其他乘客道:“这什么人啊,隔那么远,竟然窜过来污蔑我是臭流氓。”

有个男乘客笑道:“一大把年纪的,谁流氓谁啊,哪儿窜出来的疯婆子。”

宁恕也笑起来。他随便到一个楼层便出了电梯,他随即便又坐电梯下去了。他不用再去阿才哥的办公室,他已经目的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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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恕回公司这一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浑身都是昂扬斗志。回到公司,他响亮拍手招呼同事进会议室开会。小童见大家都到会,试图张嘴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宁恕却冷眼瞥他一眼,不给他机会,径直气势如虹地道:“昨天总公司领导前来指导工作,给我们提供许多宝贵意见。下礼拜,董事长将亲临我市,董事长的亲临是对我们开拓本市市场的极大支持与鼓舞。有关接待工作以及董事长会见市长的议题设定和方案调研,需要我们这四天加班加点地拿出预案。我们闲话少说,直奔主题……”

小童完全插不进话,他唯有乖乖旁听宁恕激情四溢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一项项有条不紊地布置工作,滴水不漏。

半个小时后,小童悄悄走出去,走远远地,到电梯间给老婆打电话。“我的行李不用给收拾了,宁恕不会给我机会。”

等小童絮絮叨叨地说完,回去却见一个女孩静静地站在公司门口朝着玻璃隔断的会议室看着,嘴角若有若无地噙着笑容。小童看看女孩,再看看会议室里站着主持会议的宁恕,心里大致明白了。

简宏成下飞机打开手机,扑面的短信一拥而上。他坐在上海公司派来的车上,都来不及跟司机寒暄,像个犯网瘾的似的,对着手机看个不休。除去零碎几条是助理发来的,其余都是简敏敏的短信。

“我拿着名片去找放债的,才到电梯就被一个年轻男畜生打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进去放债公司,老板不见我,电话也打不通。问他们要合同,他们说要问老板拿。怎么求都不给我。所以我怀疑这个债主肯定是和张立新串通起来的。”简宏成看到这儿,皱皱眉头。

“我让会计出纳分头去各个开户银行查,都没查到有大笔钱转入。我问会计有没有小金库账户,会计说没有。既然查不到,就没法去报警说张立新挪用。什么巨债,弄不好就是张立新捏造出来恶心我一下。”简宏成只能喃喃骂“笨蛋”了。

“既然没借债,就报警来抓堵门的大卡车。那些人也不知哪儿听到风声,卸下垃圾就跑了。”

“那个自称债主的又打来电话,说他在出差,明后天回来给我看合同。我问他哪家银行,他说记不清了。我问他打我的是谁,他说他回来找物业查监控。”简宏成的眉头皱得更深。

“债主派来两个人盯我,说是怕我跟张立新一样逃走。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家里保姆说也已经有人盯上了。张立新打算干什么?到底怎么找到张立新?”

简宏成摇头,回复一条:你死到临头还对我隐瞒债主名字,死之前再找我吧。

可是从渣土车堵门而债主却避而不见来看,简宏成觉得债主所图甚大。他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赶去撸下简敏敏,由他全权指挥。他虽然赌气发一条短信出去,可越想越心烦,只得违背诺言打电话给简敏敏。“你有没有可靠一点又懂财会的朋友?企业律师也行。立刻到人民银行查你们新力及底下各公司到底有几个开户行,基本户、临时户、专用户都查。笨蛋!这种套路都不懂。债主要赖你公司问他借钱,光靠出示合同没用,一定要有钱到你公司账户才有效。这件事必须搞清楚。你跟你们财务好好陶瓷,让他肯替你卖力。就这样,赶紧去做。”

不等简敏敏说话,简宏成就挂了电话,他越想越没意思,恨得咬牙切齿。可转念又想到其他,立刻又电话过去。

那边简敏敏见又是简宏成来电,很想耍脾气也挂他一下,可她一早上下来已经感觉自己屁股坐火山口了,她离不开简宏成,只好冲手机呸一声,才接起。可又不敢大动作,一侧脸还捂着冰包呢,扯到了会疼。“说吧。我晚上跟妈吃饭尽孝去,你有什么话要跟妈说,也尽管一起说。”

“少装孝敬,我不会被你感动。去人民银行查开户行的同事,你立刻在公司内部查几件事:一,印鉴动用记录,看谁这几天动用过什么章,尤其要查清的是公司章财务章法人章等;二,公司所有资产证书在不在,如果不在,查清去了哪儿。查完了,如果看清自己在往绝路走,就打电话详详细细告诉我。你告诉我多少,我才能替你想多少办法。”

“行行行,还有什么想到的,立刻跟我讲啊。”

“债主是谁?”

“等我跟他见了再告诉你。”

“你真是连死人都不相信。”简宏成只得挂断电话。他想打人。

中午下班,宁恕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出来,吩咐同事领小童去吃饭,他跟小童抱歉地道:“我有个私人饭局要去,实在没法陪你,对不起。”

小童会意,“看到了,刚才你们开会时候一个气质非常好的女孩在门口看着你。去吧。”

宁恕吃惊,“大概一米七的,长发有点儿卷,大眼睛的?”

见小童点头,宁恕不禁喜上眉梢,今天真是喜上加喜,开心得他满脸都是笑。“我高中学妹。哈哈。”他挥手与小童告别,站在电梯前好生犹豫了一下,是按朝上的按钮,去楼上找程可欣呢,还是按向下的按钮,回家与妈妈吃中饭呢。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按了向下。

宁蕙儿没想到儿子中午来吃饭,虽然接到电话才几分钟,她还是炒蛋做汤,好好做了三个菜,加上自己本来准备消灭掉的两个昨晚的剩菜,倒是摆了一桌。宁恕进门一看见就道:“我得经常中午回来突击检查,省得我不在时候,你总胡乱吃点儿打发过去。”

“又不是吃野菜,剩菜不是也挺好的。快洗手吃饭。”

宁恕洗完手,顺便将两碗米饭端出来。宁蕙儿看着儿子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家里走路脚底也像装弹簧一样。”

宁恕坐下,不急着动筷子,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妈妈道:“妈,我替你稍微报了仇。我打了简敏敏一个耳光。”

宁蕙儿大惊,“你说什么?”

“我上午电梯里遇见简敏敏,我找借口打了她一个耳光。妈——妈,我知道你会反对,但我不管。我才幼儿园大的时候,简敏敏找到外婆家找到我和姐姐,跟她一起来的人拖住外婆,她左右开弓扇我和姐姐的耳光,扇得姐姐晚上吃什么吐什么,你说是被打得轻微脑震荡了。我们不得不再搬家,免得挨打。可我只打简敏敏一个耳光。我看见简敏敏的时候,我管不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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