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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69)

陈昕儿一直顾左右而不肯言,可出路被宁宥堵着,她无奈之下,才期期艾艾地道:“简……宏成也在老家呢,我就是想确认你到底有没有打电话告诉别人我的行踪。”

宁宥听了有点儿吃惊,“放心吧,我自家的事都忙不过来呢。没见我这阵子焦头烂额吗?”

陈昕儿愣了一下,过会儿才“噢”了一声,“也是。可是……”她眼神复杂地盯着宁宥:“可越是软弱的时候,越会急切地寻找依靠。”

宁宥看了陈昕儿一会儿,严肃地道:“陈昕儿,我为你今天说出这句话感到惋惜。既然今天你清醒,我也跟你说几句人话。想当初你刚大学毕业,工作第一年便被选为优秀员工。第二年即使工作繁忙,又有新岗位培训,你依然报考注册会计师,并一口气通过三门。当时的你容颜靓丽,能歌善舞,业绩出色,谁要是跟你说找个男人依靠依靠,你会大声笑出来。现在你怎么反而大步倒退了?高中时期,你成绩虽然不是一流,可大家都认可你是合格的团支书,你有强大的组织能力,你值得信赖。现在看看你的脸,你的能力呢,你的自信呢,你的容颜呢?你甚至都不敢见熟人。别跟我说全因为简宏成,我家老公出轨甚至坐牢,我都还死皮赖脸活着,更不奢求依靠,反而努力成为家中的支柱。你的遭遇不会比我惨,可你看上去比我惨得多,建议你照镜子好好看看你的脸。最后,怕你听不清楚,替你把重点思想理一理:活到这年纪,唯有靠自己,死心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脱离简宏成,独立过日子?”

宁宥摇头,随即用手指指脑袋,“独立在这儿,这儿,明白了吗?我管儿子去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用脱离简宏成?”

宁宥只能一声惨叫,“妈呀!”头也不回赶紧溜。此刻觉得自己多嘴了。

可陈昕儿追着大声问:“你答应不会联络老同学!”

宁宥干脆连回答都不敢了,举手比划一个OK,继续溜。

陈昕儿这才点头,斜睨着宁宥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有强大的组织能力!”陈昕儿不由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宁宥全没想到她的劝告完全打歪了方向。

宁宥回到自己位置,却见儿子在与他舅舅通微信。她想看看,郝聿怀却一扭身,将手机背对她。可幸好,信号中断了,宁宥不由自主松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问出来了?”

“舅舅狡猾。”

“嘿嘿。”宁宥知道瞒着儿子,只会让这猢狲更出尽百宝地去挖掘原因,只得道:“别挖空心思了,我妥协一下。还记得你爸刚被捕那天晚上我跟你讲的故事吗?”

“你小时候的事?记得,很苦。”

“喏,录像上的女人就是那个被我爸爸刺伤的厂长的女儿。她后来好像有出不完的气,追着我们打,打得我们都没法活下去。我脑震荡,我们搬家,我们改名字,都为了躲她。”

郝聿怀紧紧盯着妈妈,满是同情,却还是坚持道:“可现在舅舅打女人……也不对。”

“你说得对……”

郝聿怀抢着道:“刚才舅舅也说我对,可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对,电邮里却你说打得好,舅舅还回你一个笑脸呢?”

宁宥噎住了,“你看,你乱刨坑,刨得妈妈美好形象碎一地了是吧。”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做点儿小坏事是挺快乐的。然后,以后你也不能对我要求太高了。”

“这孩子谁生的啊,太精怪了,我吃不消。”

郝聿怀得意地笑,乱得意的,身子一扭,靠到妈妈身上,开始打游戏。这动作,自打他认为他是中学生,是大人之后,已经好久没做了。宁宥这才放心,似乎那段录像并未破坏母子间的关系。

简宏成一整天都在替简敏敏奔跑,几乎发掘出他在本地的所有关系,只为将张立新捉拿归案。可下午时,他在新力的线人来电,有位外来的副总经理走马上任,看来是简敏敏的朋友。

简宏成完全不放心,想都没想,就赶去新力。却见大门口已经有几位工人在动手敲掉原本钉在花岗石上的“新力集团”这几个铜字,而铜字下原本修剪出“新力”两个字的黄杨树则是早被剃了光头,留下断肢残叶。简宏成心说真绝,做得真迅速彻底。可他没想到的是,更绝的还是针对他的,门口保安拦下他的车子,说是老板通知,不让他进门。

过了好一会儿,简敏敏才亲自从新坐稳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大驾亲临大门口,看望并慰问晒在太阳下的简宏成同志。简宏成坐在他的车上,眯着眼看着简敏敏走近,他不下车,只是降下车窗问:“过河拆桥了?想好九千万怎么还了吗?”

简敏敏抿嘴轻蔑地一笑,“我只要把债务重组一下,拿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张立新的股份引入一家好合作企业,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你,跪安吧,你只要把张立新抓回来就行了,别想来插手我简明集团的事务。”说完,简敏敏便毫不留恋地扔下简宏成走了。

简宏成完全惊住了,竟是一时想不出如何回答,眼睁睁看着简敏敏离去。

第13章 第 13 章

宁恕非要在新开五星级酒店请一家人吃饭。大家坐下,坐席中的孩子自然是众人的焦点。宁宥见儿子反正有人管了,便溜达出来找洗手间洗手。宁恕见此,等了会儿跟出来,等宁宥出来便半路拦截。

宁宥会意,笑道:“是明天我陪妈妈去探望唐叔的事?这么迫不及待?”

“你一定要去?忘了他的丑陋了吗?忘了那些风言风语了吗?”

宁宥深深看着弟弟,好一会儿才道:“当时我们家,有心的帮不上忙,比如外婆家,有能力的却避之不及,因为我们这个只有妇孺的家是眼看着起码十几年不会有起色的,谁都知道沾上就是大麻烦,而且是甩不脱的大包袱。人说救急不救穷,我们当时就是谁都不敢救的穷。一个一无所有,连工作都被简家打掉的女人,除了出卖皮肉,你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获得救助?”

宁宥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做了个动作,只见她微微垂下颈子,浑身显得娇娇怯怯,却在无助的脸上飞出一道勾魂媚眼,直射宁恕。

宁恕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宁宥争论,可一见这媚眼,下意识地避开眼睛,浑身不自在地观察周围有没有看着。“你……你干嘛?”

宁宥冷笑道:“妈妈当年就是这么回事,把唐叔从稍好的朋友培养成铁杆朋友,但只差红线一步。要不然,谁哪来的动力一帮就是十来年。”

宁恕怒了,压低声音厉声道:“你胡说,不许乱说。”

宁宥则是继续冷笑道:“你又不是灰灰,灰灰那年纪还认识不到黑白之间的灰,比如你打简敏敏耳光那事我只好认错。你就别装嫩了。是事实,你得认。唐叔不管是心甘情愿也好,是糊里糊涂也好,他被我们利用了十来年,我们靠着他才活过来,我们怎么都不能装不相干。”

宁恕更怒,可他有些无措了,因为他知道宁宥不会乱说,何况是事关妈妈清誉。“你……你……不要想当然,你当时才多大,你能懂多少。”

“我比你大,我是女生,本来就是比你懂。你好好想想吧。回头别忘了来结账。”

宁恕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离去,无法动弹。怎么可能?

陈昕儿刚好也入住了该酒店。她收拾完毕,便去餐厅吃饭。可她心中有计划,于是出电梯后便四处走走看看,了解环境。像她这种衣着俨然的,自然是不会有人上来盘问的。很巧,她看到发呆的宁恕。她觉得此人眼熟,可她并不愿被熟人看到,赶紧脚底抹油走得飞快,逃到拐弯看不见宁恕了,才放下心来。可回想一下,还是记不起这个男的是谁。她这两天睡眠不佳,有些记忆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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