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48)

“下午，我见你在和那两只兔子聊天，挺开心的。”

“你是说小来和小尾吗？”

“……应该是吧。”

“你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

“以前知道，后来忘了。”

“忘了？李藤说她俩跟着你们快三百年了。”

“就是因为时间太久，所以才忘了。”

“你这人……”

“你们聊什么了？我见你们说得挺欢。”

“唉，也没什么可聊的。咱们单位统共没几个人。我问她们李藤是麻雀成精为什么不叫李雀，她们居然问我黄瓜为什么是绿色的。”

林望刚喝了口啤酒，差点喷了，忍了忍，才咽下去。

沙棠夹了一口凉拌腐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

“我们还聊了点神秘事件。”

林望用纸巾擦了擦嘴，“神秘事件？”

“就是三十八楼里压着的那三个妖怪。”沙棠敬佩地看着他，“她们说你可厉害了，镇着妖怪，镇了好多年。”

林望正了正身体，“当年，也是我抓住的他们。”

沙棠对他竖起大拇指，“尽职尽责的仙界好警察，天上没给你发个什么头衔？”

林望想起那些东西都换了功德，摇头，“都是虚的，不实在。”

“奖金总有吧？”

“那个是有的，很多。”

沙棠点头表示羡慕，端起扎啤杯，“来干一个。”

两打啤酒很快喝完，沙棠又要了两打。

“你当时抓他们的时候，好抓吗？”

一瞬间，林望想起穷奇那只大爪子拍在自己身上的痛感，“很难。”

“给我讲讲，是三个一起抓的，还是一只一只抓的？”

啤酒真凉，花生真香。那些捉妖的岁月，真难熬。

为了帮沙棠赎罪，三千年里，他抓了很多妖兽，大大小小，无计其数，所有功德悉数上交。

北海龙后对龙王说：“你小儿子疯了，那是一双能画出天宫幻境的手，现在可好，成天去碰那些肮脏的坏妖精。”

龙王说：“男儿就该有男儿的样子，打打杀杀才是正经，我就是不喜欢他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你懂什么？老不死的，那叫艺术。”

黑色的血，喷到脸上，溅到嘴里。他先是在树下呕吐，然后奔到河边清洗。

哪吒拍着他的后背，“停下，行不行？”

他也想啊，“行！等你帮我把她放出来，就停。”

抓饕餮，他掉了十七片龙鳞。抓混沌，伤了一只眼睛。抓穷奇……若不是他身体里还有一颗她的灵珠，他很有可能喝不到今天的啤酒。

说起啤酒，今晚格外爽口。

林望笑着：“是一个一个抓的，三个合起来……今天坐在这里和你喝酒的就不是我了。”

沙棠心里一凉，“那三个妖兽这么厉害？”

林望点头：“饕餮混沌和穷奇，都是凶兽，单打独斗，我还能勉强应付。”

“是他们仨？”

“你知道？”

“哦……我从天书上看到过。书上说，他们是昆仑山里一位仙女的妖宠。那仙女不管束他们吗？”

林望听了她的话，想起了月凌上神，神色黯然，“你忘了？月凌上神没扛过天劫，灰飞烟灭了。你那本天书，不定是什么时候的，肯定没有及时更新信息。”

“你喝多了吧？我怎么会知道？”

“……是有点多。”林望眼神躲闪，“”然后那三个祸害就跑出来了。”

“怎么会让你去抓呢？他们天上没人了？下棋、炼丹、聚餐、开茶会、唠八卦，那些老家伙们，没一个指的上的。”

林望愕然，“你听谁说的？”

“电视上都这么演！”

“……你不是很想做神仙吗？怎么还看不上他们了？”

“我又不是为了上去喝茶炼丹，我是……”沙棠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成仙，“总之我现在觉得不成仙也不是问题了。”

这句话，林望听了很高兴。他给两人倒满酒，又干一杯。

“凡间还有很多很多好去处，等我把魑魅的事情了结了，我们一起去玩。”

沙棠想起他有心上人这件事，犹豫道：“平日里能在一起吃饭喝酒，就很好。”

林望看着她，想说出真相，却终究还是又灌了一杯酒。

是不是把这要命的自尊心抛弃，他和她就会圆满了？他不确定，他没信心。

他明白她对小布的感情，绝对有别于男女之情。他不想把她吓跑。就这样，可以每天看到她，可以偶尔和她吃一顿饭，喝一场酒，他就知足了。

时间还很长，他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

电梯里，林望站立不稳，靠在金属镜面的轿厢上，痴痴地看着沙棠。

沙棠时不时地瞟他一眼，心想这林先生酒品还不错，除了眼睛有点转不动，倒是没有撒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