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64)

“对了，林先生，很多年前的那些转世，你也知道小花的情况吧？她之前的那些日子过得好吗？”

“也还算好。紫玉和小花每次转世，都离得很近。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修来的缘分。我记得，有一世他们是未曾见过面的邻居，有一世他们是郎中和病人，最尊贵的一世，他们是状元郎和郡主，最亲近的一世，是他俩一出生就被订了娃娃亲。”

“唔！真的吗？哈哈哈哈……”沙棠惊讶地开心地笑起来，“他们长大后就成亲啦？”

“没有。”林望的眼前浮现出病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年。

沙棠止住笑，从他的表情中能感觉到一种悲悯。她感激地看着林望，“一想起那些日子有你在他们身边，就觉得很好。”

简简单单一句感谢的话，林望觉得心里又舒坦了。

从八点多开始，喝了三个多小时，快凌晨的时候，林望劝沙棠别喝了，她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结账。

老板笑道：“二百五，傻小子价。”

沙棠打开微信扫码：“给你二百五十一。”

“别别，给二百四吧，小姑娘这么能喝，下次记得还来照顾我家生意。”

沙棠笑着答应，和林望走出小馆子。

夜深了，路上偶尔还有两三个和他们一样刚喝完走出来的行人。

这块地界就在植物园外，深夜里，植物散发出来的浓浓的芬多精的味道扑面而来。

抬头看看，夜空深邃，星星竟然也多了几颗。

“真想睡在这里，像回到了破春山。”无论怎样，除了那天的回忆之外，其他都是美好的。

林望笑道：“那没办法，谁叫你把我做的瓶子送人了呢。”

“没关系，送给紫玉就没关系。送给他什么都没关系。就算是这条命，也是欠他的。”

“你喝多了。”

“怎么可能？我是高兴，自从回到凡间之后，今天晚上，是最高兴的。”

林望看着她的笑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岁月。

……

回到微景大厦，刚到楼下，林望接到一个电话，他说：“等我上去，马上到了。”

看着林望苍白的脸色，沙棠问：“怎么了？”

林望按了二十九楼的电梯按钮，盯着她说：“小荷和小蜓，被魑魅吃了。”

白事

丧礼是在三十七楼办的。林望把工作室的物件挪到一边，腾出一大块地方，设了灵堂。

来吊唁的，都是社区里的妖精们。焚香一束，烧纸一把。平辈们跪拜，长辈们鞠躬。

沙棠身穿黑衣，以亲属的身份，跪在一旁，叩头答礼。

第一夜没睡，又熬了一个白天，第二夜的子时，沙棠还在往长明灯里添油。

林望走过来，“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看着。”

沙棠摇头，“我没事。”

林望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跪坐在她身旁。

“我会解决掉它的。”林望说。

沙棠没有反应，望着灵桌上的照片发呆。那是小荷和小蜓吃饭的时候，沙棠给他们拍的合影。两个人吃着一份盒饭，头歪着靠在一起，两手高举，比划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小棠。”林望轻声呼唤她。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林望。

“你有什么想法和决定，都要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一个人扛着。有我在，大家都在，会给他们讨回公道的。”

沙棠微微点头，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以前做过很多鲁莽的事，以后不会了。”

她眼中的红血丝，是熬夜熬出来的。她知道了这件事后，没有哭。知道了他们尸骨无存的时候，也没有哭。直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但是林望没有办法，这种伤害，无法用语言去抚慰，只能留给时间来慢慢治疗。

“林先生。”

“嗯。”

“帮我拍张照片吧。”

“好。”

沙棠从地上爬起来，麻木的感觉让她差点栽倒，林望连忙扶了她一把。

她走到灵桌前，站到小荷和小蜓的遗像边，整了整头发，露出笑容。

“咔”的一声，这一刻，被定格成永恒。

沙棠走回来，重新坐下，看着手机里的自己，喃喃道：“我是不是也该拍一张，哪天人没了，连个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好，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拍。我也早就想拍了。”

沙棠抬头看向林望，忽然笑了一下。

她叹口气，打开微信，用这张照片，发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圈。

因为腿麻，沙棠换了个姿势，靠墙坐着，林望也随着她靠在墙边。

夜深人静，林望挥手灭了顶灯。墙角上的地灯散发出柔黄的光，和灵桌上的长明灯交相呼应，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