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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嫁良妻(56)

她心情有些沉重,这样重大的话题,作为新闻人的自己和同行以前竟没有人注意到过。滴水穿石,若是前几年已经在做相关工作,说不定现在的状况会有所不同。

“嗯,”打酱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新闻界人士,良辰在这方面的感觉异常敏锐:“我已经上书政府,呈请交通部和海军联合城里海界委员会和海道测量局,开始研究收回引水权的途径和办法,相信很快会有回音。”

两人说着,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许良辰抬头,美国会所的大字霓虹灯闪闪烁烁。

二人下了车,早等在门前的副官快步迎上来:“军团长,客人已经到了,罗副官在招呼。”

段奕桀点点头,带了良辰迅速从旁边的秘密通道上了楼。一边走段奕桀一边低声道:“客人是摩根和坤洛公司,及花旗银行的人。”

许良辰心中一动,这是美国财团的主要组成代表,看来段奕桀也清楚知道会谈各方的态度,想各个击破。

“这还是你给王总长提的建议呢。”段奕桀转头微微一笑,许良辰没吭声。

基于对美国人了解和他们在谈判时的表现,许良辰直觉,美国人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所以透了想法给王总长,想不到这想法很快被执行,来的还是段奕桀。

副官疾步走上前,推开了雅座的大门,正坐在茶几上聊天的几个人停下话题,转头看过来。

正是摩根公司的首席代表司坦寒、坤洛公司的第一代表汤米,以及花旗银行的戴尔、第一国民银行的爱德华,和军政府顾问西里尔、副官罗宏文。

双方谈判已经有半月多时间,对这位相貌出众、留学哈佛一口美式英语的凯瑟琳小姐,几个代表都是相熟和感觉亲切的。不过除去罗副官,连西里尔都不知道她就是报上炒的炙手可热的大帅府未来少夫人,只当是段奕桀带来的翻译,倒也免了许良辰的尴尬和不自在。

于是很客气地相互招呼过,大家落座。

从中美之间的关系,逐渐说到见面的主题,段奕桀道把酒举杯到鼻下,轻轻闻了闻,慢慢说道:“借款不成功,对遭受重灾的我军政府来说,当然非常困难,而这种困难形成的后果,对于将和南中国建立密切商务关系的美利坚也极为不利。”

司坦寒等人停下饮酒,询问地看过来,许良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目前银行团开出的借款条件,明显有损中国的主权,这很容易引起中国人民普遍的反对。就算军政府答应,由民众反对引起的行动,也很大可能会动摇军政府的根基,这很值得各国注意,尤其是想和我政府发展进一步关系的美国。”

司坦寒饮完杯中的红酒,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个人的看法和两位完全一致,不过大家都明白,借款的条件,一部分是银行团磋商,另一部分则受各国外交部的提示。”

段奕桀剑眉轻皱,看着杯中殷红的酒液,淡淡点了点头,戴尔接过话,说道:“对中国政府的政策,我想,任何国家都只有两点:一是不愿中国被一个或两个有野心的国家所并吞,所以诸国在中国必须维持均势;另一方面,是不愿见中国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希望中国能维持现状。”

汤米是个长胡子的中年人,他的大嗓门中气十足:“从中国革命成功,我想各国都有了戒心,深恐中国扩充国权,因此也十分希望通过借款维持各国的均势,同时监督中国各政府的财政。谁也不愿意中国借了我们的钱来培植力量,驱逐我们,所以借款用途非常重要。”

看着眼前一张张含笑的脸,许良辰的心一片寒凉,在她心里还算友善的美国尚且以此种心态对待中国,其它列强可想而知。正想着,听段奕桀沉声道:“中国在目前的状况下,至少十年内没有能力对外,有些人太敏感了,我政府希望借款,只为救灾和发展民生,这借款绝对不能以伤害国家主权和社会秩序为先决条件。”

司坦寒颔首,表示愿向五国财团转达南方军政府的意思。

许良辰微微抬眉看了段奕桀一眼,这位少帅不管何时在洋人面前,总是沉稳锐利不卑不亢,使她不由心生敬佩,于是话题一转语气有些端肃地说道:“如果单纯从新闻记者的视角,我会在《纽约时报》发表一篇社论,主张解救五国银行团,而成立四国财团。因为我认为,日本外托经济合作的美名,暗行政治上的目的,这对于银行团本身殊为不利,而中国政府亦难默忍。”

她轻柔的声音说出的话题,却令司坦寒等人神态骤然一正,几人相视一眼,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司坦寒道:“凯瑟琳小姐的话,在下认为颇有道理,银行团对目前的状况,也应该给予重视。”

“中国曾发生过大规模的抵制美货风潮,想来诸位都有耳闻眼见;中国民众高涨的反美情绪,贵国为何还不警醒?这次对南方政府的借款,纯粹是救灾和发展民生为用途,我个人认为,贵国应该借此机会,从道义和精神上,给予中国民众新的美利坚形象和影响。”许良辰语音流利,话语轻柔,说出的却是令司坦寒等十分动容的内容。

他们参与和中国的借款谈判之前,国会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伊利诺伊大学校长詹姆士曾提醒大家:哪个国家能够成功在战乱的中国,建立最深刻的正面形象,哪个国家必将因此而在精神与商业方面收获最大回报。

詹姆士坚信,为赢得未来在中国的最大权益而付出的成本和代价,即使从物质利益角度来说也是值得——“因为与军旗相比,道义与精神将更有力地支配商业。”

“就像当年贵国倡议的庚子赔款退款留学,美利坚在中国的影响力自此迅速崛起,甚至迅速比肩日本。”x.c继续循循劝导:“而且,当大多数留日生连日文都说不流利时,留美生却多数能学贯中西,涌现出不少泰斗级人物,这是贵国值得骄傲的。”

司坦寒等人颔首而笑,表示赞同,许良辰抿了口红酒,脸露笑意:“当大多数留日生热衷‘主义’与‘革命’,为了‘主义’而砍头——不管是砍别人的头还是自己的头时,留美生则更为关注‘问题’——关心文教,支持改良,称为社会的变革的栋梁——当然,我不是想夸自己。”

听到她有意的调侃,大家笑起来,气氛变得更为轻松,段奕桀颇是意外地深深看了她一眼——灯光下,许良辰脸上闪烁着柔美动人的光晕,原来她也可以这般风趣,并在风趣中不知不觉影响他人——自己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良辰多么可敬复可爱。

司坦寒等人也不由被许良辰的话所动,他们答应会向外交部反映,认真考虑今晚的谈话,剩下的时间变得轻松起来,众人又聊了些近来的热点新闻,并向段奕桀祝贺大婚:“少帅即将新婚大喜,我们提前恭贺,祝少帅娶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段奕桀唇角带笑有意无意瞅了许良辰一眼:“多谢阁下,不过中国的习俗,祝贺可不能空口白牙,若是今晚的见面能有所成效,也算贺礼一份;美人嘛,各人审美观不同,不知道算不算,不过倾倒了在下,倒是真的。”

难得段奕桀话语轻松调侃,大家善意地举杯而笑,许良辰悄悄横了他一眼,这人整天扮猪吃老虎,不也口齿伶俐?既对美国人提了要求,还有空来调笑自己,讨厌。

我可不是调笑,是讨好佳人呢,你还不领情?众人起身告辞,段奕桀挑眉斜了许良辰一眼,一口饮尽杯中酒。

许良辰平素的酒量虽说一般,但也不是太差,今夜为了公事,自然没有故意藏起酒量,也很喝了几杯。不知是不是这段日子忧思重,工作又繁忙紧张,身子有些承受不了,起身时便有些头晕。强自坚持着送了客人离开,她晕的有些厉害,不由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靠在了旁边一棵大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