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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嫁良妻(83)

自己已经派人到下游改治河道,希望闽江水位早日下降,若是天气好转不再暴雨连绵,水患消除将指日可待,那时自己便可陪着她在这水秀山青之地,过浮生几日神仙眷属的日子。

觉得他没再发烧得厉害,许良辰便悄步出了房子,罗宏文从远处迎上来,许良辰略略和他说了段奕桀的状况,便回了居处——再不敢大意,若还象刚才那样睡着,自己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对段奕桀?可是就这样陪着他,明天的工作怎么办?

祺萍尚未回来,她也没询问门外的警卫,打水重新洗嗽过,疲惫也躺到了床上......已经是深夜了,明天还要工作,也不知道自己的嗓子争不争气......也多亏了在那边自己脸皮厚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也睡的很沉,段祺萍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知道,天光大亮才被士兵出操的口令声惊醒,匆匆洗饮完,侍卫端来早饭,才叫醒依旧沉睡的段棋萍,两人简单用完,梁于文已经派人来叫了。

走进权作播音室的东跨院,江竞芜站在院子里,微微一笑和两人打了招呼。他的脸色有些憔悴,颔下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许良辰情不自禁想到昨夜那人的脸从自己的耳边滑过,颌下硬而刺的触感......脸上微微一热,闪避了江竞芜复杂的视线。

她的动作让江竞芜心里一痛。曾经自幼那样亲密的两个人,何时变得这样尴尬生疏?昨夜,自己带人架设电缆到了大坝附近,却无意中看到了那样的一幕......她就站大坝上,和那人遥遥相望,竟如天河畔没有鹊桥的织女牛郎......他心痛,他不解,那人是堂堂军政府少帅,竟撇下她和普通士兵一起抢险救灾......他究竟是喜欢她还是根本不在乎......

屋里负责中文消息的男播音员已经播报完毕,许良辰走进去,开始播报外文消息。这是军政府第一次对外播音,而播报的对象,是已经到达灾区的记者团和华洋救灾总会的赈灾款使用监督人员。

许良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灵而富有感情,听她沉痛地讲述灾区的情状,有理有据地讲述军政府赈灾的安排实施,官兵们为保护闽江大坝的昼夜不息......江竞芜忽然发现,她的心那样平和而激昂一她丝毫没有为自己的个人际遇而难过伤感,她的心为着灾区的民众而悲喜起伏......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看懂她?

因为设备等的条件限制,每天的播音合起来不过两小时。所有工作结束,等许良辰从播音间出来,却发现段祺萍一脸焦急地在外面转圈圈,以为是自己的播音有问题,谁知一问,原来闽江又一个洪峰到来,段奕桀带人上去,江竞芜也不顾她劝告地冲了过去。

就算有几次抢险的经验,一到大坝段奕桀便心里一惊,这次洪峰比之前的更为惊险......江水上涌,极目处都是一片汪洋泽国,大坝在怒龙般的江水冲击下正岌岌可危,虽是夏日,猎猎江风却有着令人心底寒凉的冷意。

大堤一侧附近征调的民夫和官兵们一起往来挑抬,或以竹笼装石或扛抬沙包截水护堤筑坝,人人心情沉重。洪峰过处水位陡增,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身姿挺拔站在大坝前方,段奕桀远望天际,剑眉紧皱面容沉静冷冽,他看了看身边一张张年轻的面容,沉声道:“闽江是我南地的母亲河,大坝崩塌,将有数百万生灵涂炭。人生有限,能和龙王爷放手一搏,也不枉此生!弟兄们,跟我来!”罗宏文一声低呼,伸手欲拦却被段奕桀一把扫开。

浮生短暂,看着丰饶的闽江平原毁于一旦,不是他段奕杂能做出来的事。良辰,我喜欢你,可是人生不能虚度蹉跎,若不能将自己的毕生心愿付诸实现,我终会后悔,良辰,若是运气不好请你原豫我的情非得已......士兵们呼应一声纷纷跃入江中,一道血肉堤坝迎向肆虐的江水。

江风吹起浪涛拍岸,追随而来的江竞芜看着段奕桀冷冽的身影,江水扑面,冲刷过他坚实的臂膀,发上的水流过紧皱的剑眉和高挺的鼻梁,逆着光影的轮廓如刀削斧砍,沉峻锋锐坚毅如山。

军阀混战以来,国内民众的生死无不掌于手握枪杆子的当政者手中。而有权有势者玩弄权术翻云覆雨,无不为了一己之私,段氏父子不管为了何种目的,能重视民生,为救灾不惜借高利贷、甚至派兵护堤,这少帅又身先士卒,他江竞芜又怎会无动于衷?

扛起一个沙包,江竞芜也冲进了人流。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他喘着气,用力抛出一个沙包,不料泥水松软脚下一滑,他登时跌了进去。好在水性极好,江竞芜迅速镇定心神冒头出来。无奈江水速急,一时间竟找不到可留手之处,硬生生被冲出老远,任是江竞芜镇定,也不由有些慌了神。

正在这时,一只手臂伸过来,堪堪将他左臂拉住,一个沉定的声音低喝:“用力!”江竞芜双腿用力一蹬,借着那人的拉力稳住,旁边众人齐齐帮手,两人跌跌撞撞回到岸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江竞芜才看清,伸手给自己的,竟然是段奕桀。

他喘着气,恶狠狠瞪着他,却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方脚步歪斜地回到原处。水底下,谁也没有看到,段奕桀住回走时,脚底一阵刺痛,似乎是一根铁钉扎了进去......脚下生疼,对江竞芜,他还有什么好脸色?

终是身边的罗宏文感觉不对,拉住段奕桀询问,段奕桀没吭声,转身爬上岸边一块石头,罗宏文看清了一声惊呼,便要派人去找随队军医。段奕桀一把拉住他:“不用!”头一低抬手猛地把铁钉拔了出来。

鲜血涌出来,他皱眉从袖子上撕下一大片布条,三下两下抬绑结实,转身又冲进了水里,罗宏文眼睛一酸,跟着跳了进去............

许良辰被拦在堤坝远处,她静静站着,眼底一片深沉。这个冷冽的男子,心底究竟是一片怎样的世界?江水咆哮,生死一瞬,似乎都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志,他对一些事情的坚持,令人不得不心服甚至惧怕......在这份坚持面前,对自己,他同样冷酷......

那挺拔的身姿如松似柏,风骨铮铮......许良辰轻轻叹了口气,积贫积弱的国家,纷乱的时局,还有多少大事小事等着有抱负的人去做!若不是两人这样的尴尬怪异的关系,能和这样的人共事携手,换得神州安澜,此生何其有幸!

身后的段祺萍看着江水滔滔,看着大坝上与自然博斗的人群,心潮起伏:“生命在天灾人祸面前,是那样的脆弱......坚持自己的理想,或者是一种孤勇,但却让人短暂的生命有了价值......”不知是在说救灾的人,还是说自己,许良辰却听到了她坚持新闻就是事实的真理几番被通辑而不悔的心声。

到了傍晚,水位终于开始慢慢下降,而下游来的通讯兵也送来了令人放心的好消息,几条被堵塞的支流已经疏通放水,天气居然也让鼻子灵通的江竞芜一言中的,雨停了!闽江大坝保住了。

到了次日中午,久违的太阳终于难得地露了脸,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官兵们开始轮流休息,泥人一样的段奕桀也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住处。

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之后几日皮肉之伤倒好的快,就是一直时好时坏地发低烧,军医开了不少的方子都没有办法痊愈,所以一个劲地劝说段奕桀到附近的汤坑去休息几天。

好说歹说老大终于答应了,这天刚想安排次日过去,谁知罗宏文来报告,说记者团即将到达虞河,大少见还是不见?

这几天许良辰除去翻译资料和播音的时间,就是照顾段奕桀。看着他脚上狰狞的伤口,有些不自觉的心疼,特别听罗宏文说伤口是为救江竞芜伤到,更是多了一丝莫名的滋味,对某人的偶尔“放肆”也好脾气地忍了,两人虽说话仍旧不多,但相处比以往融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