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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11)+番外

这条信息显示结果是“没有成功发送”——很正常,因为对方发来的号码根本就是个空号。

江晓媛愣愣地看着自动退回发信箱的短信,绝望地把“遥控器”扣在胸口。

至此,她已经完全不考虑后来那一系列警告短信的真实性了,真要让她在这个倒霉的时空里活一辈子,还不如让她去死痛快。

“还有四十八天,”江晓媛忧愁地想,“我住在哪呢?怎么熬过去呢?”

她没有打算去找个差事谋生,一来她不是要长久地留在这里,二来她啥也不会。

江晓媛准备将这一段经历当成一段条件恶劣的野外生存。

等了好久明光都没有回复,好像那真的只是她拨错的一个电话,江晓媛恹恹地站了起来,打算走到哪算哪,实在不行就睡大街。

然后她就眼前一黑,终于彻底饿晕过去了。

这个时空好像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外人,待她也不甚亲近,倒下去的一瞬间,江晓媛又有了那种被推出这个时空的错觉。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时空交错处的灯塔,而面前除了黑,还好像还罩着一层雾,看见的与听见的都与她隔了一层什么。

灯塔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声音,好像非常痛苦,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惨叫,钻进人耳朵,就像锉刀推到骨头上。

江晓媛有些疑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着声援处靠近。

转过了几个拐角,江晓媛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放出目光,看见一根好像中世纪火刑柱一样的大柱子,上面绑着一个人。

她瞳孔狠狠地收缩了一下,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以防自己发出什么动静。

那人身上连着无数根电线,人皮被剥了一半,露出皮肤下面大片的线路与机械组件,脸皮也被剥了一半,黑洞洞的眼眶和脸上“肌肉”中此起彼伏的传感器一览无余。

通过剩下的一半脸皮,江晓媛勉强认出他是那个灯塔助理。

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江晓媛连忙将自己缩成一团,直到那脚步声停下,才胆战心惊地悄悄探了探头。

她看见来人正是明光,明光面前悬着一面透明的屏幕,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把那屏幕展示给奄奄一息的灯塔助理看。

明光:“你背着我偷偷警告钉子是没用的,看,她还是回复我了,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你想,她从高高的云上跌落到泥土里,你跑去告诉她,别费力了,你不可能回去的,你说她会是什么感受?放在你身上,你愿意相信吗?”

灯塔助理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江晓媛心里一阵狂跳——原来那一系列耸人听闻的警告是灯塔助理发的,那、那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时,江晓媛猛地想起第一条警告信息前有“收到勿回”四个字。对了!当时她看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回了一条“你是谁”,难道他是因为这个……

江晓媛胸口好像落下了一块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明光凑近灯塔助理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那个女人的时空坐标点,必须是我的。”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灯塔助理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好像被烧着了一样,周身都沸腾了起来。

江晓媛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前挪动了半步,而就在这时,灯塔里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时空扰动,警告,时空扰动——”

江晓媛心里“嘎嘣”一声,几乎不会蹦字了。

无意中听到别人打算害自己,还在偷听过程中被发现,这新鲜的经历在江晓媛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绝无仅有,她一瞬间傻了。

灯塔那种仿佛能横扫一切的光扫描似地横削而过,马上要落到她头上——

☆、第十章

强光扫到她的一瞬间,江晓媛的恐惧在愧疚的帮助下度过了顶点,急转直下地盛极而衰了。

她豁出去了,将心一横,想着:“反正我也跑不了,干脆跟那娘娘腔拼了,搞不好还能把人救出来。”

明光那小白脸,居然真打算给她来个李代桃僵,为了一个所谓的“合法身份”,他一个大男人,竟肯过上每天花三个钟头梳妆打扮,每一季集中突击更新一次时尚信息,天天惦记着从国外捎圣诞限量版腮红和卫生巾的日子吗?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江晓媛恶向胆边生,尽管强光扫得她什么都看不见,她还是不闭眼,用力攥紧了她手中那遥控器一样的手机,一边暗自祈祷这杂牌子玩意能像当年的大诺基亚一样砸核桃挡子弹,一边做好了客串动作戏的准备。

就在这时,她的杂毛旧手机忽然爆出一片柔和的白光,逐渐以她为中心胀大,像一个肥皂泡将她裹在其中,从“泡泡”里往外看,那横扫而来的强光好像被调暗了几度,变得不那么刺眼了。

她看清了明光那惊慌失措的脸,也看见了灯塔助理仿佛无机质的眼睛……好像他早就知道她在那里一样。

裹着她的泡泡突然水波一样地扰动起来,江晓媛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捧凉水包围了,耳畔充斥着杂乱无章的絮语,仿佛有一千个人同时在她耳边念紧箍咒。她一动也不能动,大脑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一根锥子从她的太阳穴直接穿了过去,一份陌生的记忆潮水般事无巨细地涌入她的大脑。

江晓媛看见一个少年运动员,是个打乒乓球的。

当他微微含胸,手里拿着球拍的时候,就像是握着整个世界的手,小球在球桌上东奔西跑的身影简直是开了凌波微步,江晓媛迟钝的目光一分钟要跟丢七八次,那少年却似乎能和球心意相通,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力度,甚至落点……他全都把握的那么精确。

一场练习结束,挥汗如雨的少年拎起自己的运动衫擦了擦汗,回头对江晓媛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鲜活得浓墨重彩。

江晓媛忽然若有所感,她抬起头来,极目远眺,在少年身后的世界尽头,灯塔助理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好像在与她遥遥对视。

江晓媛想问一句:“这孩子是你吗?”

可她说不出也动不了,只能睁着眼睛看。

看着看着,江晓媛发现,这个乒乓球少年居然是国家队的。小球运动从来是国人强项,竞争有多激烈可想而知,这小孩刨除天赋以外,从小到大吃过多少苦,是江晓媛这种鲜少在中午之前起床的人无法想象的。

不知道是不是灯塔助理将这些记忆直接打入她大脑的缘故,江晓媛的感受格外的身临其境,一个靠请老师吃饭才能通过中学体能测试的人,居然能感受到那种职业运动员的单纯的梦想。

她的血还没来得及跟着沸腾起来,就随着少年遭遇了一场意外。

半大孩子毕竟少了点稳重,一天,他半夜和队友溜出去找宵夜吃的时候,在一条少有人烟的窄巷里遭遇了是一个持刀入室抢劫犯,刚捅过人的刀刃上血迹还没干。

刀捅进少年身体的时候,江晓媛吓得忘了尖叫,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她开车撞树的那一刻一样,接着,她和那少年运动员一起感觉到了熟悉的时空震荡。

原来他和她一样,来过这座时空交叠的灯塔里,听过同一套说辞,做过同一个生或者死的选择,最后签了同一份不平等条约,前往另一个平行空间避难,等待所谓的“通道”建成。

时空转换,把江晓媛从一个挥金如土的富家女,变成了一个穷困潦倒的打工妹,也把那少年从一个前途似锦的职业运动员,变成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

江晓媛越看越觉得浑身发冷,她发现了这场时空转换是怎样挑选受害人的——他们年龄性别与身份各不相同,但都对原本时空的生活无法割舍。

职业运动员就像苍鹰折翼,没有了腿,他人生只有同梦想一起支离破碎,活不长的。

江晓媛恰恰相反,她像个名贵的家养宠物,天生带着纯种的基因缺陷也就算了,从小就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根本不具备“野外生存”的能力。

要是不能回到原来的时空,可能也就是死路一条——这一点上,他们俩是一样的。

少年被迫签订合约,来到平行时空的时候明显是怀疑明光的,一开始,他不回复来自明光的任何信息,拖着残疾的身体在无比的痛苦和无尽的怀疑中熬过了五十天。从第五十一天开始,每一天,他都会收到一条来自明光信息:“通道已经准备完毕,是否启程?”

一开始是短信,如果他关了手机,信息就会发到他的电脑、电视……甚至家门口的广告牌上,像一道追命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周围,只要他心里有一点松懈,一点脆弱,立刻就会趁虚而入,诱使他选择那个致命的“是”。

这个拉锯的过程整整过了三个月,期间,少年无数次地试图用残疾的身体创造奇迹,但一次又一次地以失败告终后,终于有一天,现实耗光了他的坚持,他带着侥幸向明光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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