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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12)+番外

后面就没什么悬念了,侥幸的期冀永远不会被满足。

少年被两个相斥的平行时空碾碎,灯塔主人如愿以偿地取代了他在原本时空中的身份,成了那名被歹徒刺伤的少年运动员,被送往医院抢救后,幸运地“活”了下来,取代了他的人生。

至于那少年本人……他很幸运,脑电波即将消散的时候,灯塔里一个机器人正好出了故障,让他钻了空子,苟延残喘地寄居在了那机器人身上,成了一个时而像人,时而不像人的灯塔助理。

江晓媛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进入灯塔时,灯塔助理不由分说就要把她送回那可怕的车祸现场中,回去,她还有一线希望不死,不回去,她一定会生不如死。

记忆逐渐淡出,江晓媛看见明光向她扑过来,惊世骇俗的容颜也因为狰狞而扭曲了,他被罩在她身上的保护膜反弹了出去。

江晓媛发现自己有恃无恐后,连忙抬起头去看灯塔助理,发现他已经垂下了头,裸露的传感器上那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灯都灭了。

江晓媛吓了一跳,心想:“他不会死了吧?”

正在焦急时,她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别看了,我在这。”

正是灯塔助理那种平平淡淡、带着点机械感的声音。

江晓媛四下寻找,没看见人,感觉那声音萦绕在侧,仿佛无处不在。

“是我作弊把你引渡到这里的,”灯塔助理说,“趁你还没和那个时空互相接受,否则即使是明光也做不到了。”

江晓媛:“他……那个明光,知道你不是机器人吗?”

“他?那么傲慢,怎么会留心一个不起眼的机器人?他不断利用时空震荡寻找像我们一样的牺牲品,”灯塔助理说,“老是这一招,屡试不爽,偷了无数个人的身份,上一个身份自然死亡后,他就回到灯塔,找下一个牺牲品,男女老少不忌,这回终于到头了。”

江晓媛:“到头了是什么意思?明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把他理解成一种病毒,像电脑木马那种,”灯塔助理淡淡地说,“你已经不会再上当,他布置到现在,根本没时间去寻找下一个牺牲品,他多次钻时空法则的空子,现在就等着被法则清理吧。”

江晓媛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难得的愉快,可她却没办法跟着高兴:“那你呢?那我呢?”

灯塔助理沉默了一会,回答她:“你会在新的时空里好好地生活下去。”

江晓媛:“我原来的时空呢?卡在我被车撞的一瞬间不动了吗?”

灯塔助理笑了起来:“我给你解释过的,当你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每一个方向都是一个平行空间,你撞车的一瞬间就像一个十字路口,下一秒会有无数个平行空间以此为起点分道扬镳,有些空间里的你死了,有些空间里的你被救活了,整个世界除了你以外全都会有条不紊地沿着不同空间的时间线继续走下去——只有你终结在这里。”

“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条独一无二的时间轨迹,”他说,“你的轨迹来到了这里,从此和那边没有一点关系了。”

江晓媛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的偷渡有点悲壮。

灯塔助理:“别哭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我来送你离开,”灯塔助理说,“我还要把我的记忆和梦想一起送给你,你以后要连着我的份一起活着。”

江晓媛忍了一会忍不住,干脆放任自己哽咽起来:“我怎么可能完成你的梦想,我八百米要跑七分多的,还不如你那个没有腿的呢!”

灯塔助理:“我知道,我没有让你完成我的梦想,你有你自己的,我只是把能抵达那里的腿送给你……明光选择了我们,是因为他觉得我们都很脆弱,必须有所依仗才能活下去,其实不是的,再脆弱的人也有强的一面,对不对?”

江晓媛哭着想:“别做梦了,我就没有。”

她只会花钱败家,混日子才是她的常态,即便有了飞毛腿,她能走哪条路呢?她既没有梦想,也不知道自己能强在什么地方。

可是还不等她提出异议,灯塔助理就率先开口说:“时间到了,我们走。”

江晓媛:“等……”

她眼前一片光影飞转,再也听不见那个机械冰冷的男声的只言片语,只是有种陌生的感情涌入她心里,并不是十分激烈,但坚韧而绵长。

江晓媛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她真的即将无坚不摧,能抵达任何一个彼岸。

她清楚这种感情不属于她,是另一个比她强很多的人的,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半推半就地下了个掷地有声的决定——

江晓媛想:“我会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的。”

即使再也回不去了。

下一刻,江晓媛感觉自己正被人轻轻地推着,她睁开眼睛,瞳孔被光猝不及防地晃了一下,立刻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泪眼朦胧里,她看见一圈人围着她,一个有点眼熟的人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我说你没事吧?刚离开医院又要进去?你是低血糖还是怎么回事?”

祁连?

江晓媛还没从灯塔助理生命的最终余韵里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想:“怎么每次倒霉都碰上他,什么孽缘?”

☆、第十一章

二十分钟之后,江晓媛低眉臊脸地跟着祁连进了路边的快餐店,在经历了灯塔助理短暂而波澜起伏的一生一死后,回归了她没钱吃饭的现实。

最缺德的是店里还在放一首老歌,嗷嗷地唱着“我才发现梦想与现实间的差别”,好像一把黏糊糊的恶意劈头盖脸而来。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祁连把食物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客气。”

江晓媛半死不活地冲他笑了一下,心塞地想:“什么都不爱吃。”

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面对油腻腻的快餐,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篇自己转载过的美食博客。

“法国餐厅非油即腻,肉多菜难吃,除了甜品之外全都乏善可陈,美国餐厅根本就是东抄西借,骨子里就不上档次,俄国餐厅是穷鬼和大肚汉最爱,适合饥荒年间办大食堂,德国与英国人做的东西压根不是给哺乳动物吃的,日本人只配喝点酱油,韩国就更不用说了,用韩国人那个方法把肉腌完,就算肉烂得长蛆也尝不出馊味来,实在是用心险恶,东南亚人民多奇志,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们对洗涤灵味有种特殊的情愫。”

江晓媛文笔不行,只能拾人牙慧,感觉写这篇文章的喷子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她那高贵冷艳的心坎里,还大加赞赏过。

而今,江晓媛在精神上依然高贵冷艳,用力地蔑视着眼前的汉堡和薯条,同时,她也痛心疾首地发现,自己饥饿的肉体竟背叛了她一贯的格调,大量的唾液山洪暴发一样企图杀出一条血路,溶解那些可耻的淀粉质。

江晓媛挣扎着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气如游丝地问:“多少钱?我来付。”

祁连:“八十。”

江晓媛:“……”

妈的,钱不够。

这种一口咬下去感觉像啃了满嘴有毒物质的垃圾食品凭什么卖这么贵?

江晓媛僵硬地坐在那里,使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没能把“那咱俩AA吧”这句话说出口。

祁连早知道她没钱,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请美女吃顿饭是求之不得的事,哪有让美女掏钱的?”

江晓媛不想听他扯淡,她摸出那救了她一命的遥控器手机,顶着丧心病狂的食物香,给祁连发了一条短信:“借据:江晓媛借祁连一百三十元整,一周之内还清。”

那么接下来她可怎么办呢?

江晓媛一边吃一边发愁,一个人无论追求什么高大上的终极目标,首要任务是得活着,对于她来说,现在连基本的温饱都是问题。

毫无疑问,她得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那么问题来了——她能干点什么?

她连挖掘机也不会开。

这个世界的江晓媛没有一份像样的学历。

“学历”,对于伟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是金子总会发光,有没有那张证书,他们都迟早会获得殊途同归的成就,可是对于庸人来说,它的存在就不可或缺,因为除此以外,他们这辈子再不会有什么别的建树了。

江晓媛,毫无疑问是个庸人。

哪怕她是个烟灰缸里走出来的海归大学生,有了这份教育部认证的学历,她就可以进写字楼当小白领——小白领每天只要形象良好,会打印会复印,来了客人会倒水,能用简单的办公室软件就可以胜任,烟灰缸系毕业的能干,炒锅案板系毕业的也能干。

可是没有那张毕业证书的人不行。

即便江晓媛有自信在平行空间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先锋烟灰缸。

工作问题以外,还有个迫在眉睫要解决的——她今天晚上住哪?下顿饭钱从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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