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50)
很可怕。
沈观自诩胆大包天,却头一次品尝到这种极度恐惧的滋味。
然而没等他品尝多久,怀里的人就倏地睁开了眼。
沈观:“……”
傅羽舒:“哥。”
“……你没事?”
“没事啊。”傅羽舒眨了眨眼,“我装的,装柔弱一点陈凯伤不到我……不仅伤不到,我还……”
说着,他手腕一抖,藏在袖口处一个长条形状的mp3冒了头:“我还录了音,找机会再……啊!”
沈观伸手冲着他的脑袋一个爆栗。
傅羽舒抱着脑袋,委屈道:“你打我干什么……”
沈观咬牙切齿,恨不得再给傅羽舒一下。
……但他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我说过了嘛,和陈凯这种人硬碰硬吃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另外找思路让他吃亏,就跟做题一样……”
“沈观!”
蓦地,身后久久没出声的陈凯爆发了。
屡次三番吃瘪,陈凯的耐心早就到了尽头。尽管老师即将赶到,他还是忍不住自己暴戾的脾气,大吼出声。
“你这种克死自己老娘,又克得自己爹进监狱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彭鸣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坏种,就该在出生的时候被掐死!”
“我看你迟早会克死你家老头!你等着吧沈观!”
“陈凯!”老师已经赶到傅羽舒他们身边,怒喝道,“你说什么呢!”
他和沈观擦肩而过,往陈凯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骂:“我看你是又想找家长!你给我过来……”
“哥。”傅羽舒忽然轻轻扯了扯沈观的袖子,“放我下来。”
沈观没动。
他从小听过无数人在背后说这些类似的话,心理早就筑成一道厚厚的防线。
他可以对此置若罔闻,面对各种诅咒都一笑置之。陈凯要说就说好了,沈郁青不至于被他的三言两语说得立马去见阎王。
但他抱着傅羽舒的手却在微微收紧。
傅羽舒感受到了。
他轻轻地碰了碰沈观的手背,脸色平静:“哥,我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你先放我下来吧。”
沈观一顿,缓缓弯下了腰。
傅羽舒轻松地从他身上一跃而下。
但他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整理衣服,只是在沈观发怔的时候蓦然转身,大踏步地往回走去。
彼时老师已经揪着陈凯开始教育,余光看见傅羽舒走过来也没多留意,倒是陈凯率先发觉。
“你回来干什么?”陈凯冷笑,“别以为我没提醒你,你跟在沈观身边,迟早也被他克死。”
“是吗?”傅羽舒微微笑着,“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你……”陈凯被傅羽舒突如其来的硬气怼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你是回来维护自己姘头的?”
“陈凯!”
老师在旁边听了全程,气得七窍生烟,一巴掌把陈凯的头打得一歪,“你闭嘴!跟我回办公室,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
“砰——”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闷响震得四下一静。
傅羽舒手握啤酒瓶,沉着脸色。而啤酒瓶的另一头,因为巨大的击打力道碎裂开来,哗啦顺着陈凯的肩膀往下掉。
“不、准、说、我、哥。”傅羽舒一字一顿地说道。
陈凯面露震惊,一言不发地倒了下去。
几秒的时间里,有血缓缓自他脑后渗出。
第30章 后悔吗?
陈伟雄来了,柏英来了,校领导在和派出所的民警周旋,陈凯也被镇上的救护车拉去了医院。
所有人闹哄哄地挤成一团——吵架的、道歉的、了解事件经过的,以及看热闹的。
众生百态,满眼闹剧。
而这场闹剧的正中心人物,被一道门隔绝在所有的喧闹之外。
医务室里的医生是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那镜框正苟延残喘地挂在他的鼻梁上。他一手拿着镊子,一边端着一块银制的、一看就饱经沧桑的盘子,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不知道学校什么毛病,医务室的椅子都是高脚的,傅羽舒坐在上面,脚都着不了地。眼见老医生走到跟前就要上手,傅羽舒登时就想从椅子上跳下来。
没办法,手疼,但看见酒精棉片,以及那走一步就要颠一下的老医生,傅羽舒的眼睛似乎也一同疼了起来。
一只手摁住了傅羽舒的肩膀。沈观极其自然地接过老医生手中的东西:“我来吧。”
“?”老医生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活儿被抢了。
沈观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拖着凳子挪到了傅羽舒的面前。
傅羽舒的右手上都是血,不过是别人——陈凯的,自己没什么伤口,除了虎口处,有一块细小的玻璃碴嵌在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