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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67)

作者: 来风至 阅读记录

还砸坏了锁。

傅书江看见傅羽舒的笑,眼睛瞬间炸开亮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话,又夹着一块糖耙放到傅羽舒的碗中。

糖耙是甜的。但傅羽舒咀嚼了几下,尝出了些许苦味来。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傅书江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说清醒也不清醒,只是较之前来说,他仿佛不再具有暴力倾向——这对柏英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惊喜。

至于杨志军……

傅羽舒曾经看到过他一回。

那是在距离沈郁青摔伤后的半个月,他因不愿和傅书江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便频繁地往沈家跑。

初秋的夜晚风的温度像水,沁凉。秋天一到,冬天就不远了,沈观一面忙着准备几个月后的美术联考,一面还要兼顾高三的文化课,乡镇里虽不如市中抓得紧,但高三也不可懈怠。剩下的点余力,就全放在了沈郁青的身上,忙得不可开交。

傅羽舒扛着一把沈郁青需要的椅子往沈宅里走时,余光一扫,就瞥见了墙后站着的黑色身影。

他一眼就认出了杨志军。

和大多数义村里的中年男人一样,杨志军身上带着浓重的颓废味道。在监狱待的十年时间里,让他眉宇间的戾气看起来更重。

傅羽舒没见过杨志军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和沈观太像了。

在他犹豫的一瞬间,杨志军似乎也发现了傅羽舒的视线,顷刻间,他就像一条被发现领地的蛇,滋溜一声退回了黑暗里。

那是傅羽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杨志军。

*

在沈郁青的伤情稳定下来后,沈观和傅羽舒去过周妙妙的家里,两人都不太想和这家人多打交道,索性就没进屋。

巧的是,那一回正好碰到周妙妙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男人是个残疾人。和陈伟雄那种后天的残疾不一样,这个男人四肢像退化一样,只有儿童样子大小,如果不是周妙妙的妈妈主动称呼,他们根本认不出来。

十四岁的小女孩脱离了家庭,独自一个人在外奔波,这是最初傅羽舒想都不敢想的事。但当他亲眼看见周妙妙的妈妈和男人谈笑风生,亲眼看见他们将一个人当做商品一样,以“放心,不会出问题”“我一定会按时把它送过去”作为内容谈论。

于是他跑到了村长家,将电话贴到耳边,听到对面的周妙妙问:“怎么样?”

“你是不是想当医生?”

对面的女孩顿了顿,坚定地说:“是。”

傅羽舒说:“那就跑,越远越好。”

义村还是跟它下雨时一样,朦胧雾色,天湛水清,吞人不见骨。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是个晴天。

傅羽舒坐在太阳底下,听着校长在高台上激情四射地演讲。前一天晚上,沈观忙到很晚,到半夜才从市里回来。

是小梁师兄接送的。

因为太晚,于是翌日就没跟傅羽舒一起去上学。

傅羽舒以为第二天会在学校相见,可眼下,他看向高中部的队伍,仔仔细细扫视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沈观的影子。

初秋的日光分明是暖的,但傅羽舒只觉得凉。

第40章 少年人该怎么谈论爱?

直到下午,傅羽舒才在高中部的教学楼看见沈观的身影。

那是傍晚前的最后一堂课,傅羽舒从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就看见沈观抱着一摞书,背靠在教室墙外罚站。

教室内朗读声阵阵,教室外的沈观垂着头,脑袋跟随着读书声一点一点。

铃声刚响不久,楼层外零零散散地落下几个学生,没人往这边看。左右无人,傅羽舒猫着腰避开齐腰的窗台,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随着力的方向又一个前倾,沈观猛然被惊醒,一低头就看见傅羽舒猫儿似的蹲在自己脚边。

沈观:“……”

沈观:“你干嘛?”

傅羽舒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台阶。

沈观挑了挑眉。

几分钟后,两人并排坐在楼梯上。

沈观打了大大的哈欠。

他这副毫无精神、眼睛里冒着血丝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没睡够的劲儿,莫名给他整个人添了几丝颓废。

沈观的皮肤不错,但也就在一夜之间,他的额头就冒出了两颗痘,在冷白皮上显得滑稽又突兀。

这些天沈观忙得脚不沾地,傅羽舒是知道的,想必今天迟到也是这个原因。问起时,沈观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

“昨晚老头子失禁了。”

傅羽舒一惊。

“半夜的时候。”沈观笑了下,胡乱揉了把眼睛想要驱逐困意,“我和师兄都吓得不轻,大晚上的也找不着医生,只简单处理了一下。老头子自己好像不觉得有什么,还反过来乐呵呵安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