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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15)

云畔听了赵押队对他的称呼,才知道他是刺史一级的人物。如今的官制,刺史不必亲往任职,一般是皇亲国戚遥领。想必这次的地动惊动了朝廷,才会派遣他来幽州处置灾情吧。

车里人覆在膝头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复抬起来,掩口轻咳了两声道:“挑两个靠得住的,必要稳妥把人送到舒国公夫人手上。”

赵押队道是,转身恭敬地比手,“小娘子请吧。”

这下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云畔再三道谢,说:“使君的恩情,我一定谨记在心。”

车里人寥寥抬了下手道:“小娘子不必客气,我与令尊同朝为官,不过略尽绵力,谈不上恩情。幽州距上京上百里,今夜小娘子恐怕要在车上过夜了,我命人预备些干粮,天色不早了,即刻启程吧。”

云畔心下感激,领着檎丹又向他纳了一福。

应付了半天,他似乎已经倦了,伸手来放垂帘。因为人向前倾,幔子后露出下半张脸来,略有些苍白的面色,唇形与下颌精致。

恍如惊鸿一现,很快又隐没于勾缠的蒲桃锦帘幔之后。

第7章 上京。

因是刺史下令,赵押队不敢怠慢,亲自给她们预备了马车,点了两名效用,把人送上马车时千叮咛万嘱咐:“这是永安侯府贵眷,路上半点马虎不得。一定要安全送到舒国公府上,亲眼看着夫人把她们接进去,你们才可回来复命。”

那两名效用被他弄得如临大敌,神情肃穆地一挺胸,“是,小的定不辱使命。”

赵押队说去吧去吧,“路上好生看顾,出了岔子,你们就提脑袋回来相见吧。”

提着脑袋还怎么回来相见,赳赳武夫表述的方式不一样,也只有同僚能听得懂。

那两名效用洪声道是,一左一右坐上车辇预备启程,车厢内的云畔打帘向赵押队道了谢,又问:“先前没能打探明白使君来历,请都头告知我,将来我要报答,也免于找错了人。”

赵押队抹了一把脸上雨水,仰着大脑袋说:“那位是魏国公,遥领幽州刺史。这次幽州大灾,他是领命赈灾的抚谕使。”

云畔这才明白过来,难怪看他冠服俨然,不像寻常的官员,原来身上确实带着爵位。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什么不需要她多费口舌,就爽快答应送她去上京了,永安侯也好,舒国公也好,都是相熟的人,人家不好不卖这个面子。总是今天运气好,碰上了一位公爷,要只是个办差的小吏,或者不由分说,强行就送她回侯府了。

路上檎丹也在感叹,“到底是国公爷,一点不粘缠。不过既然是幽州刺史,怎么从来没见过?”

云畔笑道:“人家是遥领,平时没什么要紧事,上幽州来做什么!况且咱们是深宅里的人,上哪里结识那些官员去。朝中公侯伯子那么多,除了家里有来往的,其余说给咱们听,听过也就忘了。”

取了存下的身家,又有惊无险地得到官府相助,目前为止一切都算顺遂。但云畔也不能十分安心,不知道见了姨母是怎样光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万一不便收留她们,自己还得另想办法安顿。

心里终归惶惶地,马车在雨夜里奔走,四周围一团漆黑,唯见车棚上吊着的风灯,照亮短短的一片前路。

一百里,对于闺阁中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生平走过最远的路了。云畔和檎丹依偎着打了会儿盹,过一阵子便睁开眼朝外探看,黑夜总是走不到尽头。不过离幽州越远雨越小,再往前一些,天顶上露出星月来,这场地动似乎没有殃及上京,偶尔路过道旁的宅舍,也不见有任何受损的迹象。

马车一刻都没有停顿,两名效用轮流赶车,天亮后不久,便进了上京东面的城门。

上京的车水马龙,和幽州还不相似,幽州已经十分繁华了,上京的富庶,大约能抵五个幽州。城中一条宽大的运河穿过,两岸码头一个连着一个,停满商船。货物装卸,到处都是做工的人,光着脚上跳板,有节奏的号子抑扬顿挫地响起,真如《清明上河图》上画的一模一样。

“嗳,娘子快看,”檎丹打起帘子朝外指了指,“上京的瓦市好热闹!”

最壮观,莫过于接天的酒肆茶房,听说上京有七十二处酒楼,楼楼明暗相接,经营通宵达旦。向上看,凌空的栈道上有披着彩帛的锦衣娘子走过,高楼上朱红的灯笼随风摇曳着,像娘子们额上明媚的花钿。

“马铛家蒲合来……”有商贩蹲在地上吆喝,“又结实又凉快,上京第一家来……”

再向前看,搭出来的临街小铺上,还有售卖簟席、时果、珠翠、书画等的,果真比幽州的瓦市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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