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难驯(89)

多写几封后，忽然老师对自己的待遇变好许多。周梧那时候还不知道徐灏谦的行为模式，天天在信里开心地说自己运气突然变得很好。

如今再写信，周梧的字已经很漂亮了。

回信收得很快，上头净是嘱咐，周梧想老东西不知在哪偷看自己。

晚上他把回信放在枕头下面睡觉，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因为压力导致的睡眠质量不好还在持续着，周梧是人群的焦点角色，这有时意味着他不太好展露自己沮丧、难受的一面，毕竟如今人人都看着他。

通常他会默默自己消化掉，再痛苦一点的时候他写信，徐叔叔会寄来几首手抄的诗。

到月底时，资格赛开幕。

到比赛前两天来了不少的媒体，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了一些周梧的“颜粉”，有些人会试图来与他合影，或者远远地朝他喊“加油”。

更多的人在旁观，这个少年天才在沉寂这么久后，是再次一鸣惊人，还是预料之中的“伤仲永”。

比赛前夜，周梧一夜没睡。

纪录片如实记录下了他的不安。早上七点，周梧已经等很久天亮了。

“如今出场的是第一次参加奥运资格赛的选手，周梧。早前在意大利的马术三项赛事中他遭遇意外受伤，如今伤后复出的第一场国际赛事……”

吸气，呼气。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忽然两句诗落进周梧的脑海里，他的大心脏终于开始恢复工作。戴好国徽，翻身上马。

“在六年前，周梧的风格很‘锋利’，他有种自由的气质。第一次他获大奖后，抛下记者就走了，导致赛后连采访都没做，留下许多‘神秘’的传说。阿成，你有听说过吗？”

准备阶段，解说员们正在“详作聊天”，“听说过一些。不知今天他的表现会如何。”

比赛一开始，周梧就忘了一切，训练培养出的肌肉记忆和他的搭档救了他，让他顺利跨过了前两道障碍。

难度开始逐渐提升，障碍赛的规则本质很简单，也很残酷。扣分制，任何的失误都会被注意到，不断地成为负分。

相反，最好的成绩却是零分。

“这就是马术的迷人之处，不像足球篮球，那是鼓励进攻的舞台，在这里，好胜心以另一种方式诠释，即需要极致的控制，也需要非凡的勇气。”

周梧依然前进着，万籁俱寂。

跃过无知无觉莽撞的少年时代，跃过心灰意冷的青年时代，跃过高山、跃过森林。在第六道障碍的时候，周梧感觉到状态越来越好。

他知道观众席上，那个人一定会来看的。

完赛时他太激动，右手久久地按着胸口，所有的一切已成定局。“全场都在欢呼，不管是不是他的粉丝，人们很高兴这里诞生了一位勇士！奥运会的大门向中国队敞开！尽管，这是一切的起点……”

绕场致礼的周梧回望，与观众席上鼓掌的某人眼神交汇，他再一次，肆意而张扬地笑了起来。

尾声

《马背上的王者》一经播出后，反响热烈。这部片子记录了国内第一个马术三项赛冠军周梧伤后复赛的过程，让许多人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期间最广为人知的画面是周梧站在领奖台上的发言，他身披国旗，因激动眼眶泛红。两种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交织：谦逊与热血，谨慎与勇敢，这种奇异终于被世界看见。

他说，“能拿到这块金牌，我很满足。我感谢我的家人，他们为了今天，做出过非凡的牺牲，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我感谢我的经纪人，没有他，我走不到这里。有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是你在玫瑰上倾注的时间，让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而对玫瑰来说，小王子与盛开同样重要。”

沙发上的周梧愤愤捏老东西，“都多久的东西了，还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

徐灏谦说，“我看我的，又没碍着你。”

“我才不管您呢！您这破戒指给我拿走——”

“赛后庆功宴上，宝宝明明答应我会一直戴着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纪录片的结尾，出现了周梧的经纪人徐灏谦，他十分温和，几乎没有企业家常见的疲倦。

他的办公桌上挂着一块金色的奖牌，他目光沉静，对着摄像机似乎恍神了刹那，然后缓缓说道：“我很荣幸，能够成为他传记上的重要角色。”

END

*出自《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