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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邪恶夫君(108)

下部 第二章:重叠的眼神

小孩子之间到底没什么隔夜仇和芥蒂,半夜,云肄拍我房门拍的促急,“母妃!母妃!表哥梦魇啦!表哥又做噩梦啦!母妃!母妃!表哥梦魇啦!”

随着佑儿越来越大,侍女夜晚在他房中服侍自然不便,我也不愿意侍女在他房中就寝,以后直接演变为通房丫头,他染些纨绔子弟的浮靡之气。可佑儿性情内向沉闷,家门变故更创击的他忧郁悲伤,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一个人住一个卧房孤零零的我又不放心。如是,在云肄断奶离了他奶娘后,便让他住进了佑儿的卧房。晚上与佑儿同床共枕,权作陪伴佑儿。他们表兄弟的卧房就在我卧房隔壁,有事我看顾起来也方便。

“姑姑……”佑儿抱紧我,眼泪湿了我的衣襟,“姑姑,我梦见我娘亲,我梦见我娘亲……”

云肄叫来我后,自上了床,缩进被窝里,看着床边坐着的我,看着我怀里的佑儿,“这么大还哭鼻子!”云肄咕哝一句后,抵不住睡意,很快又睡了。

因昨夜佑儿梦魇折腾了场,翌日清晨表兄弟醒的都迟。我唤了好一会,两人才依次醒来。我取过佑儿的衣服,佑儿坐起身,照常伸开手等我为她穿衣。这是我们姑侄间的默契,三年来都是如此,不觉相视一笑。才醒来还有些困的云肄,揉惺忪睡眼的手慢慢停了,一径望着我们。

给佑儿穿毕衣服,佑儿望着身上衣服,“姑姑又给我做新衣服了。”

我微笑,“喜欢吗?”

“喜欢。”

“笃”、“笃”、“笃”,望去,却是坐在卧房角落地板上的云肄,拿着他的小鞋子叩击地板,以抖落鞋子里的灰尘。我微愕,刚才他好像还睡在床上呢,怎么一径穿好衣服坐那里去了?见我和佑儿望过去,他手上抖着鞋,抬头幽幽望着我。对上他的目光,我猝不及防地周身一震,一时竟有穿过悠悠岁月,辗转回到三年前,又看到了那个人一样的感觉。

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多像他父亲啊,我几要觉得坐在那角落里的人就是他父亲。其实现今对于他父亲印象最深刻的是眼神。朝夕相处的十多年不觉得,现今回想,才蓦然意识到他父亲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从来都是那样偏斜的,那样从偏斜角度看过来的。就像你在暗处观察留意某个人一样,像你销声匿迹隐藏自己的气息偷窥某个人一样。对,就是那样的。他父亲真的很少坦然地,正面地直视我,总是那样窥视着。即便与我目光对视,也不自觉变作了窥视,好像已经习惯了窥视一样。因为其中窥视的意味,即便是在太阳底下看我,那目光也像是来自暗处般阴暗。仿佛带着某种不轨的意图,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是,他父亲本就不正派。

……我的儿子,我与那个人的儿子,亦是那样窥视般看着我。明明我与云肄目光是在对视,可坐于暗处,坐于角落里的云肄,目光那样看过来,无端便与那个人的目光重叠了。

其实再是完全相同的一双眼睛,毕竟年纪小,活蹦乱跳的时候,云肄的目光带了孩子气,古灵精怪的他比他那阴暗的父亲阳光太多了,便有些不同;可当他郁闷的时候,父子两人的眼神就一模一样了。

而此刻,云肄显然很郁闷。

云肄便那样望了我一会儿,又“笃”地叩了下鞋子,伸过脚,将脚往鞋子里穿着,然后穿好鞋子,站了起来,过来床边,从枕头下拿了他的弹弓,走出了卧室。

当天我在膳房准备午膳时,仍旧有些深思不属,切木葺的时候差点切到手指,奶娘见状惊吓不已,嚷着道:“郡主快让我来!”奶娘不待我有反应,已将菜刀从我手中夺走,切木葺的时候口上还嘀咕个不停:“这哪是金枝玉叶做的呢!从没进过膳房的大家千金却来沾这些阳春水!还屈尊下贵学了一手好厨艺,真是婚后不如婚前了……”

是的,这三年我学得一手好厨艺,然而奶娘语气中颇有谴怪北皇漓的意思,我却不禁啼笑皆非。我确实是为北皇漓学的厨艺,可哪里是北皇漓待我不好呢。——不管这桩婚姻缘何而起,我总是北皇漓的妻室,我尽不到作为妻子的义务,无法让我们的夫妻关系名至实归,我能为北皇漓做的,只有这些了。

齐王难得回来一次,晓得你归心似箭,不拦你不拦你……我诧想,金善不仅看不出我置身这桩婚姻里的不自在,只怕更加料想不到,三年了,我和北皇漓从不曾有过夫妻之实吧。只除了新婚之夜,我与北皇漓和衣躺在一张床上,那以后,在没有同床共枕过。

奶娘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我和北皇漓的关系只到哪一层,春她们却是晓得的。春打圆场笑道:“王爷今儿中午就回来了,郡主是想王爷想得出神了罢。”

夫妻感情好,自然好,奶娘闻言止了嘀咕,沉默下来。奶娘其实以前很待见北皇漓,可因为我婚嫁前已非清白之身,又有生养,奶娘总是疑心北皇漓会因此待我不好。加之北皇漓不是云肄的生父,奶娘也因此疑神疑鬼,觉得北皇漓作为继父会苛刻云肄。然而不管是待我,还是待云肄,北皇漓一颗真心有目共睹,奶娘自也无话可说,但却并不代表奶娘就释了怀。奶娘只是将对北皇漓的成见存在了心底。也因为此,奶娘待云肄比待佑儿还怜惜贴心些,佑儿虽双亲都不在了,但养在我身边,奶娘对我还能有不放心么?可云肄不同,云肄有个继父,奶娘总是觉得云肄成日里受着多大的委屈似的,所以是宝贝心肝般地溺宠着。恰时罗宋汤好了,那是云肄喜食的,奶娘开小灶给他煲的,盛着罗宋汤时,奶娘先前的忧思多虑也不见了,仿若返老还童欢喜如孩子。

奶娘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罗宋汤站在膳房门口,看着那边竹林里玩耍的表兄弟,呼唤道:“世子,少主,快回来喝汤了!”

“回来喽!”云肄往这里跑着。

佑儿则慢慢往这里走着。

奶娘将两碗罗宋汤放在石桌上,云肄一碗,佑儿一碗。云肄拿汤匙搅着,趴在石桌上吹着;佑儿则坐在那里,并无要喝汤的意思,手拄着下巴,看着云肄。佑儿并不热衷喝那道汤奶娘自然也晓得,不过在对待俩孩子上一视同仁可马虎不得。我夹了些糯米糕放进碟子里,示意侍女给佑儿端去。

佑儿吃着糯米糕。而罗宋汤刚煲好,喝着烫口,云肄还不能立即喝。佑儿拿了一块糯米糕递给云肄,“表弟。”

“我才不喜欢吃呢!”云肄看一眼糕点,很是恼火道。

连饮食习惯都和他父亲一样。我背转身不看他,仍止不住心潮起伏,与和云肄相处时间最多的春道:“以后注意矫正矫正他的脾气,待人接物要得体有教养,便是不喜欢,拒绝也要拒绝的委婉……”陈词一大堆后,忍不住总结道:“不能让他长成他父亲那个样子!”

说完话回头重操菜刀,去切奶娘没切完的木葺,正与站于膳房门口看着我的云肄目光对上。

他像是刚过来这里的样子,前面我的陈词说教他也许是没听到,不过最后面那一句后,显然是听到了。

我也不掩饰回避,望了他一眼,切起木葺来。

午膳讲好之际,秋已喜滋滋过来禀报我,“郡主,王爷回来了呢。”

我净了手,回房略略整装,牵了佑儿,看了云肄一眼,往家门口而去。才伫立等候了一会儿,北皇漓在亲信阿归的随同下,已从竹林深处走来。北皇漓着一身素锦长衫,披同色披风,神态潇潇,若不是腰间那一根明黄丝绦表明他亲王身份,一切宛如上阳湖初见:他立于众游船偏前方的一艘画舫上,一边看我,一边提笔蘸墨在画板上勾勒描绘,弱冠书生,墨发轻扬,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今的他虽然形貌依旧,却如象征他身份的明黄丝绦,到底已不再是初见是那个比神仙还自在快活的公子。积极入世,一藩之王,那双不沾染权利的手,也已浸进政坛那个染缸,想洗也洗不干净。仕途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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