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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邪恶夫君(87)

我不由暗暗咬牙,他是在影射我以舞媚人乃低贱一类!

北皇漓岂不明白,手抚腰间竹笛,淡淡插话道:“依丞相意思,本王奏笛供人一乐,乃低贱之人了?”北皇漓意气用事之下,忍不住质问南宫绝,他本是出于护佑我尊严的好意,却不想一直只是南宫绝太皇太后说着话的局面,他也插了言,只使我与趺苏被冷落的更加明显。尤其是我。非但没护佑住我的尊严,还在无意中参合进太皇太后南宫绝一方,添增了对我尊严的践踏和漠视。

这自然导致了南宫绝心情大好,南宫绝望着犹不知觉的北皇漓,惬意笑道:“齐王是为消遣,岂可与舞妓伶人混为一谈?”

北皇漓面色不愉,又待答话,太皇太后已瞪着北皇漓,佯怒道:“漓儿休要胡乱对号入座!”

北皇漓迫不得已,只得缄口。

太皇太后继而道:“你也二十出头了,何时方有丞相这样的稳重性子?”

稳重?

咯。

南宫绝含笑品茶,入口,似乎感觉到了我咬牙的咯咯声,唔道:“有些冷了。”

太皇太后横目环顾宫女,“杵在那里做什么,不知道给丞相大人添茶么!”

南宫绝微笑,道:“是臣在太皇太后宫里坐久了。要论富贵祥和,还是这慈宁宫,繁华似锦已然承济一堂,无怪太皇太后花朝日不去瞧外面花团锦簇,臣踏春游宫,也游来了这里,自此不舍得走了。”

太皇太后脸上的皱纹一松,似开了一朵舒展的千瓣菊花,掌不住笑道:“就你会说话,到底是满腹经纶。——这可是你祖籍南阳刚进贡的新茶,喝着和爽口?我瞧了那茶,收着还没舍得喝呢。”太皇太后望着南宫绝,神色舒展,就如同世间寻常一个讨好孙孩的祖母。

南宫绝随意挑剔慈宁宫物什;太皇太后更是对他以‘我’相称。

一盏茶都搁的冷了,可见他在趺苏之前就已到来慈宁宫。大约告诉我趺苏是覆亡汝阳王府背后主谋后,就来了太皇太后这里。

南宫绝品茗,笑意氤氲:“是好茶。想起小时候母亲煮的茶来。”

太皇太后闻言一脸惘色,似在回忆过往,好久才道:“慧丫头是多贤惠的女人呐。”太皇太后满脸神伤,“我落难南阳那年,若不是她……唉!”南宫绝望着太皇太后,莞尔一笑,“太皇太后命贵赫赫,福禄是注定的……”

虽仅只言片语,也能听出个大概。南宫绝的母亲于太皇太后有救命之恩。难怪,难怪!

我骇然望向南宫绝时,趺苏和北皇漓的目光亦是凝向南宫绝脸上。他二人显然也听出了这端倪。

南宫绝此间状似无意提及他母亲,不仅在提给太皇太后听,使太皇太后回朔过往,旧情念及,增加自己胜算;亦在有意泄露于我、趺苏好北皇漓:太皇太后是他那边的人。

南宫绝的目光向我射来,最后在警戒我,不要和他作对。

我不觉惊呼出口,受惊之下,因太皇太后一直未予理会,仍是维持下拜姿势的我俯拜的太久,身形亦是往后一晃。趺苏的手臂适时伸了过来,将我搂于怀中。

“唉,早前指婚时,我若不成全云王爷,将萧家女子指给你父亲,将你母亲指给云王爷或是坷丞相,你母亲只要不嫁你父亲也不会去世的那么早……”云王爷……父王与母妃成婚时,父王还未受封汝阳王,只是以姓加贯的云王爷;太皇太后口中的萧家女子,显然指的也是我母妃了。“都怪我指婚时依了云王爷……”正这时听到我的惊呼,加之在提我父王,太皇太后总算是意识到我与她下拜这么久了,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趺苏怀中的我,“是明月吧?”

我低首敛容,静静答:“是。”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于我身上衣饰,我心下一紧,我身上穿着的还是今日上清湖上献舞的白纱舞衣,风姿婀娜,依于趺苏身畔,他的高大身影相衬之下更见楚楚袭人。虽说今日变故接二连三,先是章武帝即使趺苏,再是南宫绝向我道明的趺苏为覆亡汝阳王府背后主谋,一舞之后实在缓不过气来更衣,但趺苏召我于慈宁宫觐见,知要面见太皇太后而不谨慎服饰,便是疏忽了。今日本就为媚上惑主而来,如此面貌相见指不准更教太皇太后鄙弃,我才下跪请罪,太皇太后已不再理会我,转向趺苏道:“皇帝今日破天荒过来与哀家请安,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哀家商议?”

我跪了一半的身形僵住,太皇太后于我的无视,岂止比恶言痛斥我一番更令我难堪。

趺苏将我脸上尴尬之色收入眼底,沉痛爱惜渐渐在他眼底沉凝,虽压抑按捺着愤意,扶起我,回太皇太后的话,声音却不免格外盛气凌人:“朕意欲迎娶明月,所以过来与皇祖母说一声。”

心口空洞的犹如被蚕食过一般,那些血仇怨怼瞬间遁去,又很快被重新注入新的甘泉,清清凌凌的流淌声悦耳动听,连身体也像被塞满棉花般轻盈温暖,趺苏他说他要迎娶我,他要迎娶我……这于我曾是最甜蜜的梦想,少年时代最真诚的冀望,哪怕在今日,由趺苏亲口说出来,我整个人也如若被巨大的喜悦漫过,然而只有一瞬,只有那么一瞬……汝阳王府覆亡那日刑场上那一场血雨瓢泼下了起来,劈头浇了我一身一脸,连心里流淌的一汪清泉也被污染混合了,幡然彻悟般清醒理智了过来……幕后主谋的事实真相痛彻心扉,完全不再相信他,因为一句‘他见过比那更好的女子’便蒙了心志,自私,而又私自地在心里一遍遍递减他的罪过,自欺欺人地再去把握感受他的柔情,这样的两情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怀是那样留恋,哪怕怀拥这样的念想只是一时一刻地短暂……不舍得远离,却终究要舍弃,短暂的睡梦醒来了,被更美好的现实——他一句要迎娶我的话——冲击的醒来了……

我怎么会嫁给他?

伴随着心灵上这样的冲击,我醒来了,趺苏虽然就在我身旁,亦是感受到我的情绪变化,但显然只以为我犹在怔惊从他口中吐出的娶我的事实,以为我还没反应消化过来,他没惊扰我,他给着我缓冲的时间。他是断定我一如当年,会喜悦应承的。他是那样地自信。可我到底不是过去的我了。当年长风山庄里那个情窦初开的女子会做着一生一双人的梦,今日的云霓裳却比谁都活的清醒现实。

殿内几人虽都不诧异趺苏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当真的说出来,却又震荡无限。似都陷于各自心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太皇太后虽年近七旬,昔年的美貌日渐因早年宫闱中的刀光剑影与阴谋诡计而黯然消洱,然而多年垂帘掌政生涯赋予她的智谋与心机并没有完全消退,隐退后宫多年今天都又重新复出,执掌凤玺看顾着新帝登基的梁国朝堂,偶尔伸出一记辣手,叫人不寒而栗。她最先回过神来,侧一侧身子,混沌的双眼略显疲乏,近旁的姑姑赶紧上前服侍,柔柔指腹轻揉其太阳穴,太皇太后享受着道:“皇帝没过来那会,哀家和丞相聊着话心里也畅快,身子也好好的。才和皇帝一说话,精神也乏了,身子骨也钝了。”趺苏神情明显一滞,唇角扬起的弧度愈加冷冽。太皇太后凝神看着趺苏,须臾,转向南宫绝,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神色也温和了许多,“皇帝没到来那会,丞相与哀家聊着什么?”

南宫绝笑道:“臣的一些家务事,哪里上得了台面?”捻起茶,锫着茶雾,隔着烟雾袅袅看我。十来年朝夕相处,他又岂会瞧不出我的心神,轻易便知了我绝不愿意嫁于趺苏,他的胜算更大,眼中笑意更见悦然,甚至浸染了江波多妩的旖旎春色,一时间连荒芜空漠都更加淡了:“臣的相好顽劣,不堪管教,寻常在府中与臣开开玩笑也罢了,今日玩笑开到皇上身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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