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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门(3)+番外

徐西临非但花了钱,还花得快倾家荡产了。

他平常零用钱虽然多,但是自己是个买单王,大手大脚惯了,没有储蓄意识,而新得的压岁钱都在银行卡里,虽然可以取,但是不敢随便取——因为那张卡是以前用他妈的身份证办的,她手机上有余额提醒,一下有大笔支出,五分钟之内就会遭到太后老佛爷的审问。

这会他身上总共剩下二十六块五——下午还要一笔额外的印刷费十六块,实在是捉襟见肘。

然而徐西临对蔡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将自己的窘境一笔勾销了。

他说:“花三块钱请我哥吃了根冰棍,你别瞎操心。”

倒不是他做好事不留名,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蔡敬那日子实在太穷困潦倒,他交班费都能交出一把毛票,要是一下让他知道欠了这么大一笔人情,这会他虽然会感激,但过后未免不好在一起玩。

蔡敬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抬手搭上徐西临的肩膀:“兄弟……”

还没等他发表什么感言,怒气冲冲的年级主任就破门而入,打断了蔡敬的满腹思绪。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年级主任一路追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四下一扫,愣是没把变装的徐西临认出来,只好邪火四溢地寻衅咆哮:“都快上课了,就属你们班最闹腾!明年就高三了,都想干什么?啊?你们有没有实验班的样子!下节什么课,老师怎么现在还没来?投胎去啦?”

刚夹着教案走到门口的英语老师迎面中了个当头炮。

年级主任恶狠狠地瞪了无辜的老师一眼:“有些年轻的同志也要注意一下工作态度,你自己都吊儿郎当的,怎么管理学生!”

说完,他甩着膀子,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英语老师无端受了牵连,当即一甩马尾辫,拎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道:“menopause”。

“上课前我们先进行今天的大纲要求外单词拓展,”英语老师扶了一下眼镜,“‘menopause’——更年期,可以这样应用‘menopause symptoms’……”

全班哄堂大笑。

前半节课,英语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同仇敌忾,欢乐得很,不过师生间同舟共济没有多久,老师很快就暴露了阶级敌人的本性,她发了一套“完形填空专项训练”,一共十篇,全是长篇大论,作为今天的英语作业。

下了课,除了上厕所的,班里基本没人动弹,都想抢在下节课上课前好歹做完一篇。

窦寻就是这时候跟着班主任进来的。

他双肩包跨在一边,灰色的夹克里露出一尘不染的衬衫领子,走路的时候头也不抬。

有人嘀咕了一句:“高中还有转学的?”

上面班主任敲了敲讲桌,笑容可掬地拍了拍男生的后背:“大家静一静,今天我们一班来了一位新的家庭成员。”

班主任外号“七里香”,又叫“三步必杀”,热爱味道浓烈的香水,夏天等闲蚊子不敢近身,她说话爱用抑扬顿挫的排比句,还喜欢各种过期的心灵鸡汤,心情仿佛总是在澎湃。

不知道一个教物理的为什么老是这么不冷静。

不过这天,没人对她那“家庭成员”起鸡皮疙瘩,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新来的男生身上,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集体达成了共识,这男生长得好帅——他不但有双整整齐齐的浓眉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挂了满脸又酷又拽的爱答不理!

班主任慈祥地一拍手:“来,窦寻,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让大家认识一下。”

全班给面子地安静下来,等着听帅哥发言。

谁知那帅哥一点面子也不给,掀起眼皮,四下撩了一眼,把口香糖从左槽牙换到了右槽牙:“老师,我坐哪?”

被晒在讲台上的“七里香”原地尴尬成了一根茄子,脸上僵了一会,她有点想把这小崽子收拾一顿,可惜兜里的购物卡刚给她充了三千块的“慈祥值”,一时拉不下脸来。

“七里香”进退维谷了片刻,别无他法,只好假装自己并没有受到冒犯,自行搭台阶:“男同学怎么也这么腼腆呢?这样,教室后面有空桌子,你先搬一张来,要是不近视就先凑合坐最后一排,以后再……”

她话没说完,就见那姓窦的小崽子甩都不甩她一下,兀自往最后一排走去。

七里香:“……”

她咬牙切齿地举手拊兜,感觉下回的“慈祥值”得充六千才够用。

窦寻的脸很白,眉目于是越发浓墨重彩,他耷拉着眼,一副双眼皮横平竖直地往鬓角飞去,鼻梁和嘴唇“天高地不厚”,露出几分旁若无人的不苟言笑。

要是有个漂亮姑娘走在大街上,盯着她看的女人准比男人多,其实反过来也一样,多数女高中生还没修炼出敢当街对着男人流哈喇子的脸皮,看了几眼就不太好意思没命盯着,男生们却开始窃窃地议论起来。

老成回头用笔尖戳了戳徐西临的桌子,小声说:“这哥们儿什么来头?刚来就拔咱家‘香香’的份儿?”

徐西临觉得这个窦寻挺好看,索性肆无忌惮地一路盯着人家,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老成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快把你们俩的物理‘小黄书’给我看一下。”

“小黄书”不是违法乱纪的黄色书籍,是六中物理组的自编习题册,学校强买强卖,人手一本,有四百多页厚,一个标点符号的废话都没有,全是题,题后还没答案。

高二一班是理科实验班,比其他班的课程进度略快。所以老成这个穷凶极恶的东西,每天热衷于收集方圆一圈之内的答案,比对订正后编纂出一套私人定制的答案,拿到普通班和等着对付结业考试的文科班卖。

徐西临随手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书给他,收敛起自己自由散漫的状态,把自己那离开桌子一米远的椅子也往前挪到正常位置,给窦寻腾出地方。

老成喋喋不休地聒噪:“这是数学小黄书!数学这期已经出过了,我要物理的!”

然而“姥爷”已经失宠了——徐西临这会没空搭理他,眼看窦寻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徐西临立刻打算主动站起来帮他。

然而他那双乐于助人的手还没伸出去,窦寻已经“咣当”一声把课桌尘埃落定,降落点离前桌徐西临至少有一米远,两人中间还能画一条楚河汉界。

徐西临:“……”

窦寻过目不忘,一眼认出徐西临就是中午从楼下跑过去的那个,并且从那帮体育生们捧臭脚的态度判断,他们是一伙的。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徐西临一眼,将一个大写的“滚”字挂在了鼻梁上。

第4章 冲突

徐西临在一班官居团支书,还是校篮球队的,平时很讲义气,时常利用身份便利帮同学占篮球场,只要他想结交的人,不论男女,没有结交不到的,他几乎是他们班最后三排傻大个小团体里的核心人物,还是头一次吃别人这种莫名其妙的脸色。

“神经病。”徐西临心想。

他的好人缘不是用犯贱刷出来的,没有用热脸贴冷屁股的癖好,刚开始对窦寻的那点好感顿时灰飞烟灭。

徐西临三下五除二地将姓窦的划进“不识抬举的怪胎”一栏里。

而窦寻,他恐怕也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如果说别人的孤僻又叫“不合群”,那窦寻同学的孤僻可能是属于“不合物种”。

整整一个礼拜,除了强行被点名回答课堂问题,就没见窦寻和班里哪个活物正经说过话。

窦寻每天就坐在教室里最偏僻的一角,早到晚走,独来独往,除了偶尔从后门出去上个厕所,基本不在班里走动。

他走路永远不抬头,也不怎么正眼看人,除了上课,耳朵上总挂着耳机,隔绝周围的噪音源。刚开始有人在校园或者楼道里碰见他,还会友好地打招呼,然而每次都难以得他老人家一青眼,渐渐的也就没人理他了。

全班男生,以徐西临为首,没有看窦寻顺眼的。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徐西临在桌子底下给校队教练发短信,提前约好了篮球场,他特意选了这天,因为蔡敬礼拜四晚上没有班。

这时候智能手机还在娘胎里没孵出来,不智能的也没来得及在中学生里普及,学生之间的主要交流方式依然是传小纸条。

徐西临把捏好的小纸条扔给他们班体育委员吴涛:“你带球了吗?”

吴涛是普通学生里体育最好的,是体育生里文化课最好的,因为中考成绩超常发挥,成了实验班里唯一一个特长生,但由于他爱玩耍不爱学习,每天又要应付繁重的训练,在实验班里过得十分水土不服,只有牵头玩的时候才跟徐西临他们臭味相投。

吴涛的纸条很快传回来:“没,依然好像带了。”

依然的全名叫“余依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只不过这姑娘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七十八公斤——恰好是他们班最瘦的女生两倍,女生校服没有她能穿进去的型号,只好订了男生款的,每天不辨雌雄地和徐西临他们混在一起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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