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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369)

《是办案还是作案:一位职业经理人至今下落不明》大幅的标题,在醒目的第二版,配上了数幅照片。当天贺府牛头宴事发,监控已经被公安局封存,但110接警处理后,经理秦海军旋即被带走,这件事就即便合理也不合法,何况到现在,家属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这些事实再加上家属寻访的渲染、加上牛头宴倒闭的烘托、加上地方公安的推诿,能让读者想到的事情可太多了。

“就这些?”贺名贵问。

“还有,我没买全,主要在省城,报道转载了十几家,网上乱七八糟的就更多了。”刘晌道,徐胖子翻着手机:“我有,我有……看,贺叔……”

贺名贵接过徐胖子的手机,草草一看,《翼城地方牛头宴产业遭受重创,一半屠宰场被以各种理由封停》、《是追赃,还是巧取豪夺?》、《翼城首例民告官事例,牛头宴业主家属状告公安局》等等之类的大标题满满一屏,他把手机递回去,深靠在沙发后,笑了。

“贺总,您说这能管用么?”高小成持怀疑态度。

“怎么不管用,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上门找麻烦的了。”徐胖子道。

“应该管点用,省里调查的,有几天没出门了。”刘晌道。

三个人商议着,这个事到现在几乎到临界点了,进一点点,就是商户全军覆没,退一点点,就是调查组拍拍屁股走人。在这个时候的攻守同盟相当重要,当然,肯定是有地方上的默许,否则商户哪敢和政府叫板。事实上,这个策划本身就是贺老板通过官面上的朋友办的,要掩盖的,自然是这个产业不光彩的一幕。

商议的时候,都看上了贺名贵,这位不是牛头宴产业出身,不过后来居上已经成为整个产业的领军人物,比如哄抬食价,比如压低收购、比如抢夺货源,数次商战后,麾下已经聚集了翼城牛头宴的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若有所思地道:“快了,现在是比耐心的时候,谁能熬得住,谁就能笑到最后。”

肯定是这样,可熬得住吗?众商户最担心的那些警察阴魂不散地上门,不是诈,就是讹,和你核对N久以前的收购事宜,一个不慎,收购就成销赃了。偏偏这事谁的屁股也不干净,生怕被警察提留住。

“你们担心什么?”贺名贵看着三人,出声问道。

“不会出啥意外吧?万一警察动真格的,兄弟们可吃不消啊。”徐胖子脸上肥肉哆嗦着,有点恐惧。

“要是人赃俱获,那没说的。你们想想,现在很多贼都是事后被抓,顶多也只有单方的人证,说卖给谁谁谁了,单凭这一点,在法律上是不能定罪的……当然,除非你们愿意承认。徐胖子,怎么?你想进去蹲几年?”贺名贵笑着问。徐胖子吓得赶紧摇头。

众人笑时,刘晌小心翼翼地问道:“老贺,海军和向阳还被他们拘着,这事……”

“秦海军知道点内幕不假,可他连这事都没参与过,拘着吧,不超期羁押,都没借口找事呢。哎,我这个小舅子嘛……”贺名贵想了想,很头疼地想了想,然后带着几分决然地道:“他要出不来就让他蹲几年吧,也好历练历练,省得成天游手好闲,什么正事也办不成……我现在强调一点啊,谁要是真吃不消了,就躲远点,风头过了再回来也行。这个关键时候,尽量避免和省里来的警察接触……言多必失啊。徐胖子,特别你这张大嘴巴。”

“哎,知道,反正只要不是强行抓人,我他妈就不屌他。”徐胖子撇着嘴道。

“我保证他们不会,现在呀,估计上面得想想怎么消除负面影响了吧。”贺名贵得意地笑了笑,安排着保姆,端上来了早餐。一行人边吃边说,看这表情,形势越来越好了……

……

形势就是此消彼长,一边越来越好,另一边就越来越差了。

没到中午,赵昂川又见到了回返的两辆车,还是郑忠亮带着的,一问,不出意外,还是没找着人,气得他有揪住谁痛殴一顿的冲动。

“忠亮,你过来。”他看郑忠亮要走,招手道。

“赵哥,您说。”郑忠亮屁颠屁颠奔上来了。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赵昂川气愤道。

“什么故意的?”郑忠亮咯噔一下,被看出来了。

“找商户,你能找错门;查销赃你找不着人。欺负我们省队来的地方不熟悉是不是?”赵昂川斥道,郑忠亮一拍巴掌,苦不堪言地道:“赵哥,话不能这么讲?客客气气上门问人家买没买贼赃,谁敢承认呀?再说人家一年收购多少头牛呢?就是贼赃也未必就记得清吧?”

“你……你等着……”赵昂川无方的威胁了一句,气得叫上省队来人,掉头走了。

郑忠亮颠儿颠儿上了车,一溜烟赶紧跑了。

回到了技侦大楼的临时办公室,一组人气咻咻地往那儿一坐,扔记录本的、摔手机的,个个情绪极差。本来案情已经渐趋明了,但恰恰在最简单的一环上卡住了,各地抓捕到的盗窃涉案人员不少,交待的案情越来越多,但销赃一环成了难点。在以往,警笛一鸣直接抓人就行了,可不料这回省领导组对于谨慎办案强调得越来越重,三天两头电话会议强调,最后甚至于把大部分询问和排查交到了地方公安局。

这明摆着就是地方保护壁垒,交到地方能有结果?肯定是不了了之了!

“晋南人真他妈混蛋,我们车刚到店门口,哗一盆脏水就出来了。”一位办案人员道。

“不错了,我们只要到一家,马上亲戚就来十几号人,准备群殴。那架势,别说问案情,人家不骂咱们一通就不错了。”另一位道。

“现在在节骨眼上,省里怕出事,咱们又成了标靶,悠着点。”旁边的一位补充道。

周文涓在列,她几次想插句话,不过还是忍住了。赵昂川却是无聊地脚搭上桌上,直问着:“文涓,收到归队的命令没有?我看这样,咱们支持不了几天了,铁拳行动快结束了。”

“还没有。”周文涓笑了笑。

“那有什么新消息?”赵昂川问。

“秦海军超期羁押的事,被一位人大代表捅到检察院了,可能要查咱们二队办案程序上的问题。”周文涓道。

“谁操纵的?能量挺大啊?”

“贺老板呗,这家伙关系直接通到省里了。”

“我估计这个人啊,咱们弄不住。就点销赃的小事,和整个牛头宴产业比起来,肯定不算个事。用刘局的话说,这是市里的利税大户,要保护滴。”

“呵呵,他们想把矛头指向二队,那他就瞎眼了。”

“那就不是咱们二队抓的人,是一拨乡警抓的?是不是赵哥。”

讨论时,后来的队员问到赵昂川,赵昂川笑着道:“我现在都有点想余罪那小子了,当时我们都不敢动,他直接带着乡警把秦海军和贺名贵的小舅子抓走了……哈哈,我估计现在他要在啊,敢直接去抓贺名贵去。”

众人一愣,愕然之后大笑,都说不可能。不过赵昂川提醒余罪是个什么人物,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纷纷点头。这就是了,于是话题转移了,都到了余罪身上。在这个传奇人物的身上,有让普通警员很景仰的地方,比如猎扒,一月抓多少多少贼;比如袭警,敢直接把一位区长级别的拉下马;更比如这次,没证据时候就抓走了涉案人,哪如大家循规蹈矩,一大堆证据,反而不敢抓人了。

“安静一下。”

有人说话了,众人一噤声,是解冰。他扔下了看得让他心烦意乱的新闻,出声道:“各位,我们是执法者,如果我们连执行的法律也不遵守,那法律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没有引起共鸣,却引起了好大的郁闷,正是因为不敢擅越雷池,才显得缩手缩脚,周文涓轻声插句道:“解组长,他们就是开开玩笑,并没有准备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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