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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382)

此时的笑声渐息,数百双眼睛随着余罪挥舞的手指在动,仿佛那是指点迷津的航标。不经意间,都已经被这个带着桃色的悬疑故事勾引出好奇来了,甚至就坐在前排的局领导一干人,也饶有兴趣地听着。余罪的关子卖足了,这才揭底了:

“到了这种现实的考量需求不能说明他行为动机和习惯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心理因素了。在此我们追捕小组得感谢马秋林师傅,是他把我们带到这个思路上。”余罪抬眼时,看到人群最后的马秋林,他笑了笑,继续道:

“他一直建议我用普通人的思路来推测嫌疑人的行为习惯,因为在任何嫌疑人心里,哪怕是个变态的嫌疑人,他也会认为自己的行为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我就试着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考虑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我们从头说起,嫌疑人李宏观,八十年代在牧场工作,和自己一个同时分配到牧场的女同学感情良好,不过发展有点快了,女方未婚先孕。那个年代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最终导致女方回了原籍,之后李宏观找了本县一个女工草草结婚并生子成家。

据我们了解,这位嫌疑人在专业领域非常优秀,和大多数怀才不遇的人一样,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于是加入了当年的南下大潮,一直在外打工。这段时间的履历是个空白,不过我相信他应该是吃苦受累过来的,否则也不会有后来加入到传销团伙,最终被判刑一年零六个月……

这件事是他生活触底了,对于怀才不遇的人,这样的遭遇只有一个后果,把他变得更加愤世嫉俗甚至反社会。于是就有了后来他回到咱们省,和曾经也是传销团伙头目的贺名贵沆瀣一气,开始策划大规模盗窃耕牛作案。在这里他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曾经的专业知识、加上传销的组织能力、再加上多年混迹的经验,于是咱们省就凭空出来了这么一个,没有参加过盗窃的盗窃案第一嫌疑人。

案情我不多说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了,每月售天香膏就能给他带来十几万的收入。在基本生存问题解决之后,还能想什么?普通点说,自然要进入声色犬马、吃喝玩乐的享受了……注意,根据马斯洛需要层次论,从有钱之后,就开始进入心理需求的阶段。我们共同来想一下,一个有钱的人,该怎么样满足他这种二十几年郁郁不得志的心理需求呢?”

余罪稍稍一顿,留了下悬念,下面的窃窃私语,已经有人重翻阅本案的案情综述了。安嘉璐和欧燕子在交头接耳,不时地对着主席台上的余罪指指点点。眉飞色舞的余罪,仿佛是眉目传情一般,让安嘉璐眉开眼笑。哟,她们身边又插进去一个,李逸风凑热闹去了,这小家伙估计也在寻找满足审美需求的两位警花姐了。

“简单点讲,他有钱之后先娶了张雪莲,化名购房、买了一辆普通的国产车,像一个小市民一样生活了一年多。我想这件事,能从中反映,他对曾经的婚姻很不满意,他渴望家庭温暖。之所以还保留着,无非是一种责任而已。再之后,他在西安市又遇到了他的红颜知己,两个人很快发展成了同居关系……又之后,他又通过网上的寻觅,包养了四川这位女学生……可能和很多普通人要讲他道德败坏,可这个道德败坏的根子在哪儿?一面是道德败坏,一面是有家庭感和责任感,这样矛盾的心理状态,又是如何反映在同一个人身上呢?”

余罪动着鼠标,点着屏幕,现在开始揭底了:“在排查这几位女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你不把李宏观当嫌疑人,如果这些发生在不同的普通人身上,你会发现,是相当美好的一个个故事……”

满屏女人,湖畔沉思的、树荫小憩的、凭栏而立的,就像一对对情浓意阑的情侣,甚至生活惬意的夫妻。余罪指着屏幕道:“他和几个女人的故事,有的是花前月下的浪漫,有的是镜湖临风的邂逅、有的是相夫教子的温馨。如果不是四个人,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身上发生的故事,是不是一种极其理想的爱情故事?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在追求什么?”

余罪讲着,刻意地放着李宏观和几位不同女人的留下的照片,每一幅照片似乎都传递着浪漫和温馨的因子,与这个会议探讨的东西格格不入,他停顿了片刻,笑着问了:

“现在谁能告诉我,答案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心理动机驱使他这样做?该怎么找这个案发后就消失的嫌疑人的下落?”

下面窃窃私语中,有人举手了,在第一排,余罪居然认识,是和许平秋一起到警校招募精英的史清淮科长。他笑着站起来道:“我作个锦上添花啊,而且我没有看详细案卷……说到这份上,应该还从女人身上找线索,一个人心理发展的畸形,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心理伤害,如果找到这个诱因,就应该能得到他的线索,所以,是他年轻时候那位没有发展成情侣的女同学的原因吧。”

“谢谢,这就是最终答案,李宏观就生活在第一任女友谢晚霞后来落户的海南省洛基镇红田农场。我们到了那个地方根本没费劲就找到他了,农场的人都认识他,他化名黎大隐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了,直到谢晚霞因病去世。我相信,他是在一种愤怒、落魄、痛悔、嫉俗等等之类的负面情绪驱使下,最终走上犯罪道路的,但他仍然解不开心结,一直在寻觅一种他理想中的幸福生活状态,直到被捕!”

余罪长舒了一口气,那长长的追捕之路,现在想起来,已然是觉得如此地简单。

史清淮想起了这位,他笑了,慢慢地,不由自主地,为这个精彩的故事鼓掌,眼睛中蕴着惊奇,让这个年龄的小警用心理学的高深东西侦破,实在让他惊叹了。

讲完了,余罪起身敬礼,全场旋即掌声雷动,久久未息……

第53章 心雄难老

马秋林在踏出省厅的后大门时,听到了会议室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他闭着眼睛,脸上蕴着几丝淡淡的、久违的笑容,似乎在回忆着,曾经他站在那个舞台的上情形,即便时隔十几年想起来,依然让他心潮澎湃。

片刻,他像久寐初醒一般,回头看了看,然后自顾自地笑了笑,背着手,刚要出门,警卫看到他很意外地敬了个礼,亲切地叫了句:“马老,您这就走啊,下午有安排的聚餐你不参加了?”

“你……你认识我?”马秋林异样了,面前一个精精干干的大小伙,从记忆中找不到符合的特征。

“我原来在治安支队,您给我们讲过盗窃类案件的侦破范例。”小伙子笑着道。

“噢,呵呵,老了,看我这记性,还真记不得了,见过的同行太多了。”马秋林不好意思地笑着歉意道。小伙子也笑着,出门时,下意识地搀了一把,马秋林脸色稍变,不过马上又释然了,笑着和警卫告别。

转身时,却不由得感慨了,再不服老也老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踌躇满志,离现在已经很久远了。

即便他知道总有一天要离开自己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可真到了挂冠归去的时候,仍然无法放下那股深深的眷恋,所以才有了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这一次,他真是拿定决心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追捕李宏观工作强度并不大,代价是回来住了半个月医院。也因为他今天所见,他看到了薪火相传,一直就没有断绝过。自己曾经那些对于后继无人的担心,纯属杞人忧天了。

他今天的行程很简单,回到了市局,到了办公室,把东西收拾妥当,把锁在抽屉里很久的退休报告拿出来,连一串钥匙和办公室用品清单,交给了人力资源部。

然后回家,换下了穿上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的警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休闲装,像小区里其他老头一样,漫步下了楼,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了两公里,乘上公交,坐了几站路,在长治路附近的聋哑学校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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