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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383)

初春的季节,乍暖还寒,街树上新抽的绿芽,校园里新发的嫩草,洁白的楼宇,抬头是一片自由的天。这个无声的世界似乎让马秋林那么痴迷似的,他一直立在护栏之外看着,平静的表情,偶尔会露出会心笑意。

看到了,一群小孩子从教室里次第出来了,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做操,笨拙的、调皮的、羞涩的,男男女女,辅导的老师正用手语给孩子们讲解着,虽然是无声的世界,可全部的语言都在老师那张喜悦的、可亲的脸上。

马秋林笑了,他静静地看着,仿佛这里有魔力一般让他不忍离开,代课的老师也发现他了。两人相视笑了笑,过了好久,自由活动开始的时候,那位女老师奔上来,笑吟吟地问候:“马叔叔,您怎么来了?”

知道她身世的人不多,马秋林就算一个,他笑着问候着:“我闲着没事,来看看。慧慧,还习惯么?”

“挺好。”楚慧婕点点头。从曾经阴暗的生活中走出来,用了她很长时间。

“委屈你了啊,代课转公办难度可是不小。你要真想在这儿安顿下来,我再想想办法。”马秋林道。

“不用麻烦了,马叔叔,我也有个文凭,如果真不想干了,我自己能找到出路。”楚慧婕笑着道。儿时的手语在这里派上用场了,只是出于好奇来试试,没想到她有点喜欢上这份工作了。说话间他看到了马秋林的表情,反而替他担心了,直问着马叔叔怎么了,马秋林把自己的事告诉她了:“我退休了。”

“噢,那可以好好歇歇了。”楚慧婕道,替马秋林高兴似的。

“这个不好说,我又找了份工作?”

“您不有退休金吗?至于再谋职业吗?”

“闲不住呀,真要休息什么也不干,会很难受的,我试过了。”

“那您找的什么工作?像您这样的人才,应该很多单位抢着要吧?”

“红星小学,当课外辅导员,安全和普法,义务的。”

“呵呵……那我应该恭喜你吗?”

“当然应该,我终于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了。”

楚慧婕异样地看着这位老警察,凝视间,她看到了马秋林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确确实实心里喜欢的样子。那么喜悦,喜悦得只有小孩子得到心爱玩具的时候才有的那种表情。许是看惯了马秋林沧桑的样子,一下子好不适应,惹得她一阵好笑,眉色一转邀着道:“那您业余时间也来我们这儿帮忙吧?反正您不要工资。”

“哎,成,我还真懂一点手语,而且我还真有这个想法。聋哑儿童也是一个弱势群体,而且有过犯罪团伙利用他们天生残疾作案的先例,进行一下普法和安全教育,是非常必要的。”马秋林生怕楚慧婕不理解似的,严肃地道着。

这么严肃地来找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了,楚慧婕又被老人的认真逗笑了。她奔着从门房出来,把这位毛遂自荐的老人请进了学校,介绍给了校长,看来效果相当不错,不一会儿两人乐滋滋地从校长办出来了。

没回家,楚慧婕带着新晋职员马秋林去熟悉学校了。对于不计薪酬,又有从警工作经验的马秋林,校方表示热烈欢迎。

……

预期四十五分钟的研讨会,延长了一个小时,其热烈的程度大大超出了预计,来自羊头崖乡派出所的这位挂职副所长,成了全场焦点。对于虽不凶险,但极端蹊跷的案子,谁都知道侦破难度很大,侦破本身免不了有巧合的成分在内,在这个上面没有神、没有仙,一半靠仔细一半靠运气。本来大多数专业人士觉得派出所的运气够好,不过一番话听下来,观点大变,直觉得这派出所水平实在够高。

行内虽然有靠心理分析侦破案件的论述,但那仅仅是停留在纸面上,真正在实践中找到一个实例何其难也,谁知道今天落户在一个偏远乡的派出所了,实在是让众多刑侦同行汗颜得紧,特别是在听出这里面没有夸大的成分之后,挫败感更强了。

别人一挫败,余罪一定不会谦虚,顶多会小人得志。于是这张小人得志、贱笑一脸的乡警,让全省来的同行印象非常深刻。晚饭聚餐,这干心有不服的队长,纷纷聚到二队这一桌前,大杯敬酒,男人那点小心眼嘛,非把他灌倒不行。谁知道余罪今天如有神助,来者不拒、开怀痛饮、光这海量又一次震惊全场了。

“哇,没发现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孙羿惊叹地问,董韶军喝得面红耳赤,筷子一点正和某地一位队长碰杯的余罪道:“你没发现的事多呢。”

“还有什么没发现的?”孙羿问。

董韶军没有说话,头一侧,眼光很八卦地示意了余罪的身侧,两位不期而遇,也被请到二队一桌的两位女生。这时候孙羿也发现不对了,余罪刚放下杯,安嘉璐便递着杯子让喝水,还关切地问一句:“还能喝吗?别喝那么多。”

这话问了好几遍了,余贱人得意地一拍胸脯:“没事,这才多少,你看我像醉了?”

一问这话,安嘉璐总是又嗔又怨地给个好复杂的眼神,一切都在眼神里了。

那眼神电得孙羿小心肝一抽,紧张地要问董韶军,董韶军筷子一动,直塞给一个鸡块堵住嘴了,小声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乱嚼舌根是小人。”

孙羿这回真当君子了,不过,他很同情地看了眼和邵队在一桌上的解冰。那一桌子队长、指导员、分管刑侦的苗局长,支队长,等等,吃相相比之下要文雅得多。他看到了解冰正襟而坐,相比这个吊儿郎当的余罪,实在不能同日而语。

老天太不长眼呐,孙羿嚼着鸡翅,憋不住了,小声问着董韶军道:“喂,烧饼,怎么感觉有点……有点……有点……”

“蹊跷?对不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你看……这贱人不是一个,是一对。”

董韶军示意着,在杯来盏往中,还出来了一个忙碌的身影——小李子逸风,跑前跑后给大伙添茶加水,不过主要照顾的还是欧燕子,不时地和燕子说句什么,能乐得小乡警开怀好一阵子。说着话他又被余罪揪着替了杯酒,拍着胸脯吹嘘着:“我和我们所长,都是海量,这点酒算什么?是不是啊所长?”

“完啦,贱人当道,世风日下啊。”孙羿哀叹了句,埋头吃上了。

董韶军笑了笑,深以为然,不过此时连他也对余罪刮目相看了,本来想着能勉强支撑下来就不错了,可谁知道这货还赢了个满堂彩。

“哎,行喽行喽……赵哥你别凑热闹,我可喝得不少了,我闪会,方便一下。”

余罪红着脸,推拒了赵昂川的敬酒,赵昂川可不乐意了,挤兑着你喝别人的,居然敢不喝我的。余罪没治了,苦着脸,灌了杯,瞅着空子往卫生间跑。

后面的齐齐推测,这家伙肯定驴粪蛋外面光,吃不住劲了,去厕所吐去了。不但他去了,连李逸风也吃不住劲,赶紧往卫生间的方向跑,惹得后面哈哈大笑了一堆人。

李逸风可是真吃不劲了,喝得晕三倒四,头昏脑涨,进了卫生间对着便池,哗的一声,吐出来了,轻松了,趴在便池上歇了口气。咦,眼睛的余光居然看到了隔断后的一双脚,他知道是余罪的,不过接下来的事匪夷所思了,吧唧吧唧湿湿的卫生纸往地下扔。这个好事的乡警奔出来,猛地一拉门,吓得没提好裤子的余罪一紧张,裤子全掉地上了。

哇,一大坨卫生纸,李逸风紧张地问着:“所长,你也有大姨妈?”

“滚粗。”余罪骂了句,赶紧地提裤子。此时李逸风闻着一股酒味明白了,马上又揭着老底道:“哇,所长,你喝酒也捣鬼。”

“不捣鬼行么?得被灌个半死。”余罪道着,又把干净的餐巾纸沿着裤腰掖了老厚一层。李逸风讶异地问着:“这明明往嘴里倒嘛,怎么就倒进裤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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