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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556)

简凡嘿嘿地笑了,知道老爸又是隐喻自己回家后脸上隐隐解释不清的那几个伤疤,老妈问了几次好搪塞,可从来不开口的老爸可不那么好搪塞,笑着洗手抹脸,冷冰冰的水一浸脑子格外地清醒,回头看着一脸慈祥,老爸清瘦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几许,憋了许久,又是那句总也不愿意出口的话:“爸,我走了。”

“去吧……”

老爸起身了,无言地抚着儿子的肩膀,爷俩出了后院,出了厨房,出了店堂,门外停着的车里肖成钢和张杰早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扭钥匙打着了火,刚要上车的功夫,又见的路上那辆熟悉的自行车驶着来了。简凡的脚步停住了,等着自行车越驶越近,是老妈。

“妈……我走了。”

简凡又是这么一句,每次说都有点艰难,每次说总怕老妈埋怨自己没出息,是个窝里扎。

“哎,去吧,别那么没出息,这么大了赶也赶不出门,呵呵……”老妈笑着把车篓里一袋子东西递到了儿子手里,又是几样吃的。当妈的有时候心细到让人觉得很烦躁的地步,就半天的路程,都怕儿子饿着。

“妈,也不知道多长时候能回来看您和爸一回,一年看十回、十年才一百回,真少……我恨不得天天见你们。”简凡算了个糊涂账,还是有点依恋。

“走吧……”老妈推着恋恋不舍的儿子,直推上了车,笑着和肖成钢、张杰打招呼,数落着儿子:“这么大了,还准备妈把你当小家雀拴着养着呀……成钢,路上小心点啊……走吧……”

这个出息不大的儿子,每次都要磨叽半天,夫妇俩招着手终于还是又一次送走了儿子,看着车影消失在路弯的尽头,笑吟吟的梅雨韵有点压抑不住了,嘴角抽抽鼻子动动,恰恰和儿子又是一般般地不舍表情说着:“忠实,儿子一走,又剩咱们俩了,真不想看着他们长大,一个一个都走了……小时候恨他没出息,现在又怕他出息大了,把咱们老俩口扔一边了。”

“那当年我说再生一个留家里。你不愿意……”

老爸笑着,蔫蔫地一句,逗得老妈扑哧声笑了,握着拳擂着老爸的后背,这说话,像儿子一样促狭。

…………

…………

当眼界里的山石树木庄稼地换成了高楼大厦、耳边不再宁静,听到了车水马龙人群的喧闹,闻到的不再是山间空气的清新,而是大街上的粉尘和汽车尾气混合的城市气息。简凡知道,太原,又来了。

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进城;而如今,最大愿望却是回家。

有时候简凡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二十七的身子、七十二的心态,跟着一个大案,看了一圈悲欢离合,直到把曾国伟送走,几个月的时间让他觉得仿佛过了几十年一般,唯一留下的感触恐怕只有一点,那就是对家,对爸妈有了一层更深的依恋。虽然出自这个没出息儿子的没出息想法让老妈批驳了不止一次,可在简凡这个没出息儿子的心里,总是改观不了的。

街道和楼宇没有什么变化,宽阔、高耸,一派现代的气息;人也没有什么变化,春夏秋冬,永远是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肖成钢驾着车一路直驶进支队也没有什么变化,已经恢复了一岗一哨,偶而可见进进出出的同事像往常一样,看得出,年节之后的一切均已经恢复正常了。

“锅哥,陆队长和四队的在一起出现场……咱们歇会儿,办公室没给你动啊,我们俩在你隔壁。”肖成钢车停在支队大院里。张杰扭过头来,看着一路闭目点瞌睡地简凡笑着问:“简凡,发个感触呗,幸福的生活结束了,总得有点感触吧。要不,英雄归来,更得有点感触呀?”

“英雄个屁!”

简凡感触了句,重案队的门口白天向来都十分冷清,这架势像是不欢迎几个人归来一样,摸着手机摁着开机键说着:“没有鼓乐齐鸣也就罢了,陆队也不给咱们搞个夹道欢迎。太不给面子了啊……”

不知道是牢骚还是玩笑,肖成钢开着车门笑着应道:“锅哥,别老把自个当成大头蒜啊,就你那事,要当协警被开除几回了?现在功过相抵不错了。”

“嘿嘿……简凡,你不会是想一笑倾城、万人空巷,你老弟可没长那器官啊。晚上别开灶了,去我家吃,让我媳妇给你做。”张杰凑着热闹。

简凡笑着被俩人打击丝毫不觉脸红,随意地问了句时红继和严世杰。却被告知这俩老同志激流勇退。年后一个光荣退休、一个办了病退。退休的是严世杰,病退的是时继红,不用说,这八成是装病退了,仨个人此时迈进一层,冷冷清清的半截楼道,已不复往日时这里人声鼎沸的样子,谁可能想到一个多月前这里曾经还是支队、市局甚至省厅的关注焦点呢?

“钥匙……你们俩到这儿吧,别等我了,我会个人去。”简凡看着冷冷清清的办公室,却没有想坐下来的愿望,伸着手朝肖成钢要车钥匙。

肖成钢歪着嘴有点不乐意,被简凡捅了几下摸着口袋抢了手里,俩人问也不答,拽着钥匙出了楼门驾着车一溜烟就跑了。

“妈的,又去找那个妞打炮去了……”肖成钢看着车影恨恨骂着。

“憋了这么长时候,你不让他发发情,回头冲咱们发飚呢……嘿嘿……走走,成钢,上三层练练去,教教哥你那几招低鞭腿。”

张杰拽着肖成钢,俩人勾肩搭背上三层健身房里,刑警的业余生活向来简单直接,喝酒、打牌,实在凑不够喝酒打牌人数的时候,就剩下一种了:名为健身、实为打架。

…………

…………

脚刚沾地又回车上,简凡驾着车拨了几个电话,循着地址到了正阳小区,这里离一队不远,滨河路的尽头。进小区停了车抬头看看这幢一溜防盗网直上四层楼,猛地又有点哑然失笑,以前走路是从不关心,现在也有点职业习惯了,到一个地方,先看地形地貌,下意识地在揣是否有嫌疑人隐藏的位置。

只不过来见得的,不是嫌疑人。

是谁呢?……四层四零二。简陋的铁门杠子,简凡找了半天居然没有从门上找到门铃,好容易看见一个小红点摁了半天,居然不响,又有点哑然失笑了,干脆直截了当,学着一队哥们的本事,咚咚咚擂上门了。这下管用,稍倾里面的木门一开,稍稍弯着腰探着脑袋的秦队长显现出来了。

个子太高也麻烦,估计进门还得低着头,一看着简凡站在门口,秦高峰眯眼笑着嗒地一开门,把简凡让进来了。

“随便坐啊,我给你倒点水……”

秦高峰让着,进了阳台上的厨间,炉上呼呼的壶声响着,敢情还用的是老式暖壶,听得嘘溜溜水进壶的声音。

简凡站在屋子中央,观赏着队长的居室,典型的光棍汉房间,卧室里半闭着门,被子扔了一床。茶几上烟灰缸里一堆烟屁股,旁边还扔着几个方便面盒子;屋子里半拉着窗帘,像秦高峰这人一样,阴恻恻地少有笑脸。刚迈一步脚下一咯,再一看,门口乱摆着几双鞋,拖鞋有点皱、皮鞋没上油,如果不是秦高峰站在那儿的话,简凡有点怀疑自己是回到了大学时候的寝室,费胖子、黄老三那俩懒汉窝就这个样子。

“呵呵……有点乱啊,顾不上收拾。别见笑……”秦高峰眯着笑眼,就着餐桌倒水,边倒边解释着。简凡也笑着回了句:“队长,您这回应该能顾上吧?怪不得您打光棍啊,就这屋子,来个女同志还不得吓跑?”

“小子……别跟我没大没小啊,当队长时候顾及影响不想抽你,现在可没人管我了,再胡说小心我摁住揍你……来,喝水,不想喝水吃苹果……什么时候来的?”秦高峰坐到了沙发上叫着简凡,收拾东西的时候很干脆利索,乱七八糟的茶几一把一捋,全兜进大塑料袋里,一盘子苹果嘭声一搁,这便是待客之道了,边说边抽上了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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