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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男绿女(1018)

把一个未经多少事的城里人扔到这里,或许是一件残忍的事!可相比他被绑赴刑场,这件残忍的事还不得不做,不得不由自己亲自来做。杨伟强自压抑着不再回头!

马儿,奔起来的时候,听到伍利民哭着,听得身后大喊着:“哥……我给你磕头了!……”

杨伟回眼一看,长跪着的伍利民又放声重复着:“哥……我给你磕头了!来世我还给你当兄弟!……”

忍不住眼泪涑涑长流着的杨伟,一咬牙,一狠心、绝尘而去……

……

“哥,我给你磕头了!来世我还给你当兄弟!”

幕天席地、苍穹繁星之下,那一声凄楚的喊声依然如同炸在耳边!

杨伟一翻身,这才省得自己仍然是睡在看守所里,一抹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然湿了一片……眼睛里,定格着那幅画面,长跪着的伍利民在喊、在朝着远去的背影喊……

“别回来,千万别回来……”杨伟触电似地喊着,自言自语地喊着,仿佛看着小伍回来了、被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武警绑缚着、被戴着口罩的行刑人一枪毙在的脑后……

“别回来,千万别回来!回来了,谁也救不了你!”

杨伟抹了一把泪,无力地仰面躺倒,心里泛起苦楚又怎能说得清楚……即便是现在,即便是毒品已经上交了,他依然不希望小伍回来,即便是自首,即便是量刑到最轻,藏毒、贩毒仍然是一个很重的罪或许会是十年、十五年或者更长,或者是一个死缓,漫长的铁窗将陪着他一辈子!这次牵涉的人这么多,或许,这辈子都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他甚至宁愿小伍已经死了,因为重新贩毒被毒贩杀了、因为偷越边境被边防军击毙、或者……或者已经穷困潦倒死在不知名的沙漠里……那样的话,最起码不用自己看着他去死,最起码记忆里留着的,依然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伍……

“小伍,别回来,千万别回来……哥再也救不了你了!”

杨伟,躺着的杨伟,无力的想着,无力的流着泪,心中重重的矛盾织成了一团一团……

……

……

四个小时后,省队大门畅开,迎进了一辆特制的囚车,严处长和总队的一干特警列队看着护着囚车进了总队,解押下来的人戴着手铐重镣,蒙着头布被揭掉之后,见到的第一眼是严处长欣喜且释然的脸。

“伍利民!欢迎你回来!”

严处长想了半天,说了句不伦不类的话,追缉几个月没有找到的人,却不料这人最后是自己走进了凤城公安局,大大方方地自首去了。现在连他也觉得侦察方向有误。

伍利民,短发留成了解发披在背后、嘴唇和下巴以及鬓上,黑黑的胡茬根根直立,背有的佝偻,脸上很粗糙,根本不像照片中那个奶油小生的长相,现在对着通缉令,怕是这个人已经不好辨认了。

没有说话!伍利民没有说话,脸上带着伤,仿佛还有几分傲气似的被特警押着进了羁押仓里!

利箭行动的最后一个嫌疑人,终于落网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圆满了,像着江副厅长希望的方向发展。接下来的时间里,验明正身,与凤城公安局移交之后,先后有十几个电话打进来问突击审讯的情况,上至江副厅长、下到行动组的各个成员。严处长今天回答的只有三个字:“很顺利!”

上到领导下到成员,行动组所有的人长舒了一口气!

顺利得超乎想像,藏毒,供认不讳;伙同刘宝刚贩卖毒品十一宗已经掌握的悬案,供认不讳;正如所有证据证明的那样,伍利民确实是刘宝刚在凤城的下线,还有可以指认的上官日成、张成以及利箭行动已经拘审的十一名吸贩人员。最关键的是,伍利民指认了祁玉娇通过铁路向凤城贩运麻黄素等制毒原料的事实,这一下,把祁玉娇钉死了。

证据越是确凿,定罪的砝码便越高,而伍利民仿佛生怕自己的罪不重似的,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凤城自己知道的吸贩人员、托家、供货者历数了一遍。除了自己参与的十余宗大案,还交待了别人运作的十几宗案件以及指认了暂时无法掌握确切证据的七个托家!

捡到宝了!四个预审员轮番的提问,伍利民对答如流,时间、地点、双方的接货人、贩卖货的数量以及货物的去向,清清楚楚,当过鸨哥伍利民可能没有什么长处,就脑子清楚,嘴皮子溜,这些话也在心里憋了很长时间,一开闸便如泄洪一般势不可挡……

预审,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两个记录员劈里叭拉敲击着键盘手直发酸;总队动用了二十几个陪审,三十多名特警看护。一直从半下午到了天黑才告接近尾声!

知道了伍利民和卜离的关系的预审员们多多少少有点诧异,对那个死不悔改的卜离依然记忆犹新,对比现在伍利民的表现,还真是有点酣畅淋漓的感觉。

“伍利民,我们对你的认罪态度表示欢迎,对你的自首行为也表示欢迎,这些我们将在你的案卷里注明,为你争取宽大处理。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预审员,出于礼貌地问道,对于这个自首的嫌疑人,自始自终保持了很大的尊敬,敢于担着这么重罪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到这里的嫌疑人,哭天呛地的有之、胡说八道的有之、跪地乞怜的有之,当然,死不认罪的也有,但这个人不同,这个人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忧郁,但目光里很平静,就像回家一样。

“没有了!我参与的、我听说到的、我猜到的,都说清楚了。关于制毒工厂的事我确实不知情,赵宏伟这个人我也不知情,和刘宝刚在一起的时候偶而说起过上家,我们一直都以为是个台湾佬,要不是看法制日报上你们的报道,我还就一直以为是台湾佬干的。”伍利民说道。说了三个多小时,预审员倒了四次水,中间休息了十五分钟,还是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坐在左首的预审员,听着耳麦里的指挥,看着伍利民,问道:“对于你交待的杨为国一事,你能保证你说的话都是事实吗?请注意,今天你所讲的所有的事,都会负法律责任的。如果你确认,我们现在需要你再重复一遍。”

耳麦里指挥的是严处长,伍利民的交待里对杨伟基本只字不提,现在还真有点拿捏不准。

伍利民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这位警察,你的话什么意思?我回来就是来负法律责任来了,我当然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我再重复一遍……你们所说的杨为国,也就是我大哥杨伟,别人都叫他恶棍,其实他一点都不凶恶,一直是我们的保护神,我在八月二十三日的时候见过他,之后我去了内蒙,后来我在路上告诉了我哥我藏着毒品的事,因为我听说凤城出事了,我很害怕。我怕警察抓我、也怕上家灭口!之后我就一直蹲在外地没有回来,在新疆靠近边境的一个小地方藏着……在报纸上看到凤城的事,我才知道这里的毒窑被一锅端了,后来,后来我就悄悄回到了凤城,然后,然后自首了。”

“你潜逃外地的住所,没有知道吗?”

“没有,有的话能逃过你们的通缉吗?”

“伍利民,能把你自首的经过说一遍吗?即使你不懂法也应该知道,这是重罪。我们很奇怪什么促使你自首?”

“这个很重要吗?”

“很重要,将有助于我们采取适当的措施挽救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预审员很恳切。伍利民,想了想,想了很久才开口了:“其实很简单,我只是一个混混,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凤城,本来我的生活很简单,胡天黑地吃喝嫖赌,可遇到了毒品发生了很大变化。我现在不知道我是怎么样吸上和贩上的,其实当时就觉得好玩,一步一步陷到这个里面。大把大把的钞票挣着的时候,我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错,有很多人吸、也有很多人贩,我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一直到案发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不说别的,光刘宝刚留下的那批货就够毙我了!……我不敢回家,一直流落在外地,惶惶不可终日,睡觉的时候都能被吓醒,梦着警察把我包围了,三个月瘦了二十几斤;这次回到凤城我其实不是来自首来的,而是准备取出自己的藏的钱远走高飞……最好是出了边境出了国永远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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