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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钟(女儿楼系列)(27)

然而,在第三日的傍晚,他将寨中长老家的果子酒蹭完,醉醺醺地往回走的时候,又看到了白三。

她站在寨中石板路旁的老柚树下面,淡淡的夕阳照着,整个人竟带上了一丝暖意。见到他,她脸上浮起浅笑。

他怔了怔,一丝愠怒浮上带着醉意的脸,然后撇开脸继续走自己的,不去理她。

还回来做什么?就那样走了,他就当没遇到过她,岂不是好?

白三也不介意,只是慢慢地跟在他后面,心中雀跃着,想到他等会儿看到那人,定然会开心起来。

迈着有些飘浮的步子,树三少在经过溪边时,蹲下掬水洗了把脸,然后看着水中的倒影发了好久的愣。最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水面上划过,将影子搅乱,站起身一脚踩了上去。冰冷的溪水漫过脚背,打湿了裤腿,钻进破鞋中。他便这样涉着水,走了过去。

白三走到溪边时,亦往里面看了眼,却只见到水底的鹅卵石,以及自己隐隐绰绰的淡影。

他为什么对着溪水也能生气呢?她不解。

穿过竹林,延着长满野山菊的小径往上爬了半炷香功夫,便是草屋。草屋是那老者的,但是自从他们住下后,那老者和他的孙子就再没出现过。白三偶尔会想起,却并不关心。

越接近草屋,她越紧张。只是不知道是期待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至于期待什么,担心什么,她却又说不出来。

走到门边时,树三少顿了下,那一刻,白三的心几乎提到了喉咙眼里。接着,便看到他推开了门,一只脚踏进去,另一只脚却再也没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将踏进屋内的脚又收了回来,树三少将门碰地一下关上,回转身一把扯住白三,低吼。

并没有预料中的惊喜和开心,白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震得有些发懵,好久才讷讷地道:“你、你不是喜欢她,要娶她吗?”

树三少额上青筋暴涨,手紧握成拳,似乎在竭力克制住自己不一拳揍向这个擅作主张的女人。

“谁要你多事!”他怒骂,然后蓦地甩开她的手,匆匆往来时的小径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准你再去碰她!”语罢,展开轻功,如风般眨眼消失不见。

白三茫茫然站在原地,心突然有些空。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脾气。相处这么久,无论她如何冷淡,无论他如何不开心,他也从来没像刚才那样对她吼过。

她花了两天时间,不吃不眠渡过泠江,夜闯燕子寨,将燕槿初偷了来,只是为了想看到他恢复以往的笑容。但是,好像做错了……

是他太在乎燕槿初,以为自己委屈了她,所以才发的怒吗?白三不明白,但是想到这个原因,想到他不准自己再去碰她,心中竟莫名难受得厉害。

山风吹过竹梢,吹得白三发丝乱飞,她就那样站着,动也不动,直到树三少再次出现。

树三少换下了那身邋遢的衣服,穿着他族人的青布衣裤和黑色布鞋,头发也梳了起来,用长长的头帕包住,打扮依然随意,却与以前的叫化子判若两人,更像是本地的夷族。

没有看白三,他径自推门而入。

燕槿初躺在床上,两眼睁着,却无法动弹,显然被白三点了穴。

树三少走过去挥手给她解开了,然后又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她撑着身子坐起,不知是不是穴道被封太久,血运不畅,一歪又差点倒回去。

他只是冷眼看着,并没上前相扶。

燕槿初既有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自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让人心动的魅力,只是树三少更清楚,这个女人虽然娇柔清丽有着梅兰之姿,但是实际上心比蛇蝎更毒。

“你是什么人?”好不容易半倚着床头坐起,燕槿初压下心中的吃惊,脸上显露出怯意。“白三姑娘呢?我要见她。”她想不通除了黑宇殿主外还有谁能指使白三。

树三少摸了摸下巴,灿然一笑。

“燕大美人这么快就忘记了本少?”

看到他白净的颊畔浮起两粒可爱的酒窝,燕槿初神思有片刻的分散,但当他的话传达到脑海之时,她登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你……”指着悠然坐在椅中的男人,她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脸色变了又变,完全忘记了要顾忌形象。

树三少弯眼,笑意吟吟,显然很高兴看到别人惊讶的样子。

“怎么着,燕大美人回去准备嫁妆吧。一月之后,本少会再临燕子寨……纳美人为妾!”妾字他咬得尤为重。

燕槿初也不愧是燕家寨首,只是片刻的失态后,便即控制住自己。

“树三少如何证明你曾进过幻帝宫?”她姿态优雅地坐下,尽管胸口已被那个妾字而堵得发痛。

树三少笑了下,缓缓道:“你忘记你是被谁请到此处的吗?我家三儿可不会说谎……”顿了顿,他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束红发冲着燕槿初晃了一晃,“喏,这是你家狼神送给我们的,她还让我们带给你一句话。”

燕槿初神色微变,问:“什么话?”

“我能让他的家族昌盛,也能让他们灭亡。”树三少咳了一声,学着鬼怜的语调,竟也惟妙惟肖。

屋子里一下子陷进了让人难堪的沉默当中,半晌,燕槿初才回过神,冷冷一哼。

“是不是还要我家三儿进来作证?”树三少火上浇油,再加一句。

“你究竟是谁?”燕槿初不理他,冷声质问,心中的挫败感却是无法言喻。她原本是想借桃花宴对武林中新崛起的青年才俊做一个评估,然后再利用幻帝宫的神秘牵制住其中最顶尖的人物。早从亡父身上她就了解到,不管什么人,一旦接触到幻帝宫,很容易便沉迷进去,无心再去做其他事。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人堪破了幻帝宫的谜,进入到里面,并生还,那对她也没什么坏处,甚至还能增加实力。因此,无论结果如何,对她都百利而无一害。

她的计划原本没什么破绽,只可惜她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我?”树三少扬眉,咧嘴一笑,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燕槿初怔怔看着他,没再说话。

派人送走燕槿初,树三少在溪边找到白三。

天已暮,白三正坐在野菊丛中,用草茎认真地编着什么,见他来找自己,心中很高兴,不过担心他还在生气,因此觑向他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

“你在做什么?”树三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一边问,一边从她手中拿过未编成的小东西研究。

“蝈蝈。”白三应,微微地笑了。

“都快看不见了,还编什么。”树三少也笑,将蝈蝈收在自己手中,不让白三继续编。

白三嗯了声,偏过头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为他久违的笑容而开怀。

“你看什么?傻丫头。”树三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顺势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好久没看到你笑了。”白三老实地回答,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她想捉燕槿初来的决定是对的。

树三少顿了一顿,手臂收紧,“胡说,我天天都有笑。”

白三也不辩解,只是靠着他的肩,借他的体温消除心中的不安。

暮色笼罩住远山近野,两人眼前一片朦胧,谁也没再说话,似乎只要能这样相互依偎着,便没什么可求的了。

月亮爬上了竹梢,寨子里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不时响起,伴着一两声狗叫,溪水淙淙的流淌声,更衬出山林的寂静。

“三儿,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树三少突然开口,打破了宁静。

“树三少。”好一会儿,白三才缓缓应,语气中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坚定。

树三少沉默下来,半晌,扯开话题,笑道:“我好久没做东西给你吃了,今天咱们就不去别人家蹭饭,我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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