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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钟(女儿楼系列)(38)

卿灏被气得脸忽红忽白,突然一伸手抓向白三。

“大哥,你要做什么?”卿溯急,条件反射地抬手挡搁,但他的功夫自小便是卿灏调教出来的,所有的反应自都在卿灏的掌握当中,加上此时神思不属,轻而易举便让卿灏得了手。

“痴儿!”擒住白三冰冷的手腕,卿灏一边仔细探查,一边低叱。“你身上没带天蚕露吗?”

卿溯先还战战兢兢地看着卿灏握住白三的手,此时闻言,先是一怔,而后顿时大喜过忘,“大哥,你、你是…… ”他一边急切地想要确定卿灏的意思,一边慌乱地在怀中乱掏,因为太过激动,竟然半天也没摸到想要的东西。

卿灏凝神注意白三体内的脉息,并没马上回答,直到放开手才淡淡道:“若想让她活命,就跟我回竟阳。”他虽不通医术,但是能够从白三的内息流转上看出,她身体劳顿过度,加上伤在要害,失血过多,目前已是强弩之末,方才输了一点温和的内力保住她的心脉,加上天蚕露的续命作用,应该能助她撑到竟阳。

卿灏虽然没有直接应承不再追究杀妻之仇,但是在卿溯来说已是足够。他傻傻地笑了,好不容易掏出装着天蚕露的小瓷瓶,颤着手拔了几下塞子都没拔开。

谦儿看不过眼,从父亲怀中弯下腰,小手一伸,啵地一下就拔了出来。

卿灏奇怪地看了眼儿子,不再理已经痴癫的小弟,转身去吩咐属下准备马匹回竟阳,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方注意到那坐在石上边抽烟竿,边眯着眼看热闹的老人。

天蚕露本没多少,卿溯不敢浪费,将一整瓶都倒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慢慢用唇渡给牙关紧闭的白三。直到看着她的脸上死灰之色稍减,转成素日的惨白,才悄悄松了口气,脑子稍稍恢复平时的灵动。

心中不由暗叫好险,知道兄长说的没错,如果他真这样带着白三离开,就算身上有续命的天蚕露,恐怕也难以回天。只有靠卿家的能力,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天下最好的大夫,以及珍贵的救命良药。

看着怀中白三平静的睡颜,卿溯不由微微苦笑,低下头在她冰凉的唇上爱怜地轻蹭着。

三儿!傻三儿!

他这次算是栽得厉害了。事实上开始跟兄长说要带她走,其实没想过要救她,只是打算找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陪她一道。

当得知是因为谦儿,白三才伤成这样,不只是卿溯,连卿灏都有点不知道该在脸上摆出什么表情。

卿溯倒也罢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白三平安无事,至于报复之类等等却是想也不敢去想,卿灏看着自己刚满八岁的儿子,却不知是该拍着他的头说干的好,还是该苦笑无奈。这一段恩怨如此纠结难分,他又该如何做才能化解?

一连串呛咳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那个老人盘腿坐在板车上,由一个卿家儿郎推着,原本正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此时则被一口烟给呛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老人家,你没事吧?”卿灏心中虽烦闷不堪,却仍然从袖中掏了手帕递过去,关切地问。

因为顾虑着白三、谦儿和不会骑马的老人,卿灏派人先一步回竟阳报信并赶马车来接应,同时送信至京,向龙源主要人。自己则和卿溯带着一病一老一小及剩下的卿家儿郎骑着马推着板车慢慢地往回赶。

老人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把鼻涕,然后才递回去。

“多谢!”

卿灏怔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下手帕,放入袖中。坐在他怀中的谦儿看到了,不由一脸嫌恶,“公公,你好恶心。”“谦儿,不得无礼!”卿灏皱眉。

谦儿嘟起小嘴,冲老人做了个鬼脸,然后缩回了父亲的怀中,自顾玩起草编的蝈蝈来。

卿灏无奈,但心疼他这几天受了不少的惊吓,不忍心斥责。倒是老人完全不以为意,颤着胡子呵呵地笑。

“没事没事,这一路上多亏了这娃娃,不然老朽可要闷坏了。”

闻他如此说,卿灏微笑,“ 如果不是老人家,那里还有他的小命…… ”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卿溯抱着白三,并不插话,只是专注地看着白三的脸,便是一个细微的动静也不肯放过。直到某次无意的抬头,突然看到与他并排而行坐在卿灏怀中的谦儿手中正把玩的东西,才转移开他的注意力。

“谦儿,你玩的什么?”那么眼熟的东西,他又如何认不出来。

谦儿拿着蝈蝈晃了晃,然后嘴巴冲他怀中一努,“她给的。”

卿溯心中一柔,捋了捋白三颊畔的发,然后冲谦儿强笑道:“送给三叔叔好不好?”

谦儿一听,赶紧蝈蝈收进怀中捂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卿灏见状失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目光落向群山绵延的远处,想起亡妻,又想到小弟,突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老人啧了一声,大大地叹了口气,“当时人家给你,你不是不要吗?怎么这会儿倒看得跟个宝似的。”

谦儿被拆台,一时找不到话反驳,不由瞪了老人一眼,觉得不够,又狠狠地给了一眼,直惹得老人忍俊不禁。

卿溯心知无望,也不再说,低下头去蹭白三没有丝毫反应的脸,神色间难掩落寞。

“三儿,等你好了,要记得帮我把这个编完。”他在她耳边喃喃细语,从怀中拿出一个已干枯发黄的小东西放在她的手中,然后再用自己的大手包着她的手搁在自己胸口。却是一个未编完的蝈蝈,只是早已被变形,显是曾被无数次地把玩过。

她第一次给他的,他没要。第二次的没编完,却被他藏了起来。这三年,每当看到它,他都会想起她坐在野菊花丛中认真编织的样子,懊悔没将那只完整的收下,没说一句喜欢的话。那个时候,她定然很失望吧。

“三儿,我好喜欢它。等你好…… 我…… ”他低语,脸无力地埋在白三颊畔,哑了哑,“我好害怕…… ”

泪难抑,无声地滑进她的颈中。

第十六章

天蚕露终究是好东西,傍晚的时候,白三便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入目的是腥红的夕阳,以及那株与夕阳相接的枝叶横伸的古松。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落日,以往就算是目光落在它上面,也没将它看进眼中。但是这一刻,她的心竟是极其的平静,平静得将眼中所见全部映上了心。

“苦海无边,欲醒还眠。千程如梦,一枕悠然…… ”有老人放开喉咙在唱歌,歌声说不上好听,但是伴着轻缓的马蹄声,却也自有一股看尽繁华阅尽落花的苍凉与通透。

她觉得身体软绵绵的,便靠看身后的人,动也不想动一下。

“醒了?”很温柔的声音,可是沙沙的,像是坏了嗓子。她的脸被一只温暖而粗糙的手捧住,移往侧面。

是卿溯,眼睛红通通,嘴角弯弯,颊畔有着可爱酒窝的卿溯。

白三想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也牵不动唇角,想抬起手去摸摸那让她想念的酒窝,无奈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于是只能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中浸出清亮剔透的水珠,然后再在水珠中看到自己木然如同死人的脸。

“三儿。”她的手被他抓住,然后放在那温暖柔软的唇边,一下又一下地吻着。

她看到水珠从他眼中落下,然后滴在她的脸上,再滑进她的唇角,温温的,咸咸的……

你们婆娘家就是这样爱哭哭啼啼。

行了行了,你要是喜欢看不穿衣服的男人,本少牺牲一点,脱给你看好了!

脑中突然响起那一日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失态,他抱住自己又逗又哄的话语。他说女人爱哭,那他不是女人,为什么也哭?别哭。白三被那入唇的涩意烫到了心,心便狠狠地揪疼起来,不由积攒了所有的力气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触上他的脸,想拭去那越落越多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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