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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李桥(41)

女的说,我看见过这个姑娘几次,李桥,你搞这种事情要不得。她不晓得事情,你占她便宜要不得的。

李桥把我拦在后面,说,徐阿姨你不晓得情况,不要乱讲。

女的说,那更加不行。跟个宝器谈恋爱,你脑壳进水了,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找个智・障。你才几岁,脑壳昏头,搞出问题了,要后悔死你。

李桥爸爸说,龟儿子跟他妈妈一样,脑筋不正常。

李桥指着他,说,你再说一句!

男的打他的手,说,李桥你还有没有名堂?这回是你不对!

李桥喊,你们讲不讲道理!他凭什么打人?我问你他凭什么打人?

男的也喊,你是他儿子他打不得?天底下,哪个老子打不得儿子?

李桥突然哭起来了,他冲到厨房拿了刀塞在他爸爸手里,哭喊,来,你打,你来砍呐。他伸着颈子,指,往这里砍,砍死算球!

李桥爸爸火大,要动手。

男的拦住,说,没章法了!把刀给我!

女的说,李桥你怎么这么浑!

我不能呼吸,头晕目眩,瘫坐在地上,叫,李桥。

李桥转过头来看我,他眼睛是红的,脸也红的。他一抓眼泪,把我从地上提起来,架出门去。

李桥爸爸吼,你跟老子再不要回来!

李桥扛着我跑下楼,他衣服上全是鞋印,脸上也破皮了。

他摸我脑壳上的包,边揉边说,不怕啊,夏青,不怕啊。

他说着,脑袋扎下去,眼雨水就唰唰掉落下来。

第五章(4)

——秦之扬——

手机里的旧照片拷出来了,像素很低。照片上我们四个人脸朝镜头,面目模糊。

清明那天下午,我找了家照相馆,照片恢复清晰,冲印出来。

照片上四个人看着陌生,包括我自己。十年前我和他们长这样,干净,青春,还会笑。难以想像,我还有笑得开心的时刻。

回家收拾行李,张秋苇老师看到照片,说,照得蛮好。什么时候照的?

我说,高考前。

张老师说,这是你同学?我怎么没印象?

我没讲话。

张老师又说,这个墙看着眼熟,像我们家的墙。你同学什么时候来过家里?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老师眼力不错,那是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拍的。那次她出差,当然没印象。

……

我们决定不去死了。到底是出于害怕,不舍,胆怯,疑虑,抑或打从一开始就犹豫,不知道。

我们没有讨论过。我们坐在江景山的亭子里,如释重负,一笑而过。下山去,继续面对不满意的日子。

吴润其率先说出了我心里想说的话,她问,我们以后还联系吗?

说实话,我想再见到他们,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很放松,很自由。

这一两个月来的失败计划,是我读书生涯最快乐的日子。我们四人里,只有我有手机。

李桥说,Q・Q号找得到我,我基本在网吧。

但吴润其只有一周一次的计算机课上才能上网。最后,我们和往常一样口头约定。

我们约好周末一起爬山。那时候,离高考只剩两周了。那个周末,张秋苇老师去省城出差。

我说,别爬山了,去我家看碟吧,我找同学借了很多经典碟片。

我们浩浩荡荡进超市,推着手推车,在五颜六色的货架间穿梭,采购聚会美食。

手推车一点点装满,我幸福得像拥有整家超市。人果然是社会性动物,跟他们一起逛超市的快乐,是150分的满分试卷无法比拟的。

我带他们去我家,进了小区,到单元楼下,夏青说,秦之扬,你的房子老了。

我说,是老了,二十多年了呢。比我们还大。

夏青说,它以前很年轻。

我说,啊?

夏青说,我来过你家。

我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她说,很小的时候,你笑话我,说我笨,不会念书。

我想不起来,说,我不记得了。没有吧……

夏青说,我记得很清楚,秦之扬,是你的名字。

我真没印象,说,一定是你记错了。

李桥说,她可以跟你来来回回讲一个小时。

我于是说,夏青,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笨。你很聪明。

夏青说,好吧。

吴润其在一旁咯咯笑。

我说,笑你个头啊。

吴润其喊,冤枉,我连笑都不可以了?

我们涌进家门,李桥调电视机、碟片机,我洗葡萄、切西瓜、剥柚子,吴润其拆零食、套垃圾袋,夏青摆饮料。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齐排排坐在沙发上,拉好窗帘,看电影。

两个女生坐两边,我和李桥坐中间。因为夏青不肯坐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