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焰娘(25)

☆☆☆

焰娘坐在躺椅里,身上盖着毯子,目光落在窗外斜飞的细雨中。院子里的花木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在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二月。

一年来,奴儿为了救她,带着她这个废人走遍了大江南北,受尽苦楚。如非不忍心丢下奴儿孤苦伶仃一个人,她倒宁可死了的好,省得窝囊到连吃喝拉撒都要人扶持。

这里是江湖中神秘莫测的龙源,她和奴儿进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几日来,除了衣食有人照管外,并没人告诉她们被请进来的原由。若说这是傅昕臣的主意,那为何他一直不露面,对于奴儿他是否依旧难以抉择?

一丝疲倦涌上,焰娘打了个阿欠,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自受伤后她便是这样,想事情不能太久,否则便极易疲乏。这倒为她省去了不少痛苦,除了行动不变,她比以前快乐百倍,时时教教奴儿读书认字,既单纯又不伤脑筋,也不伤心。

再次醒过来,已是傍晚时分,只见奴儿一人闷闷地坐在椅内,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蹙眉叹息,一会儿又笑意盈盈,与近来的沉寂优雅大不相同。今日中午她被请了去见一个人,是傅昕臣吗?否则怎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奴儿!”焰娘轻唤,因受伤,她连大声点说话也不成了。

叶奴儿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内。

轻轻叹了口气,焰娘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一阵猛咳。

叶奴儿惊了一跳,回过神来,紧张地跳到焰娘跟前,一边为她抚背顺气,一边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焰娘缓缓平复下来,感觉到胸口微痛,知道自己过于用力了,却毫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出神,我不这样,怎能唤醒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没事,叶奴儿坐回椅内,脸上愁绪微现,却又难掩雀跃的娇憨。咬了咬下唇,她尽力使语气平静地道:“我、我要和傅昕臣成亲了。原来、原来他也在这儿。”她并不知傅昕臣是这里的主人,只道那个似有难言之隐,对自己又极好的叶洽才是。

“什么?”焰娘不敢置信地瞪着一脸茫然的叶奴儿,怎么仅短短半日不见,她就要成亲了呢,“傅昕臣竟会同意?”

“是、是他主动提的。” 叶奴儿讷讷地道。她虽然有些想不通,但还是欢喜地答应了,反正、反正她不会后悔就是。

“什么?”焰娘再次惊呼,虽然声音有气无力,但足以引起叶奴儿的不安。

“我知道他有一些些喜欢我,”轻轻地,叶奴儿说出她的顾虑,“可是没想到…他最喜欢的是净姑娘,我怕…我和他成亲后,他会永远都不开心,净姑娘也不会开心。不知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傻瓜!”焰娘皱眉嗔道,但因提不起劲,骂人的声音便似呻吟,“傅昕臣如果不是喜欢极了你,他是绝对不会娶你的。就是叫人拿着剑搁在他脖子上也不成。他们这种男人…哼!另外,杨芷净已死了五六年了。你不知道吗?”这笨了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亏了她喜欢傅昕臣这么久。

“啊!” 叶奴儿轻呼出声,“净姑娘死了?”她除了喜欢傅昕臣,什么也不知道,傅昕臣从不和她说杨芷净的事,她也不在意。她只知道傅昕臣一直不开心,可是为什么,她却只能隐隐猜到与杨芷净有关,没想到会是…她的心不禁隐隐发疼,为傅昕臣所受的痛楚。以后她再不会让他伤心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焰娘对杨芷净无甚好感,虽然杨芷净于她也算有救命之恩,可是她这许多年所受之苦也拜她所赐,所以当她看到叶奴儿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时,很不以为然。

奴儿的善良有时还真让人觉得无力。

“哼!那个女人,死了还带走两颗男人的心。现在好了,其中一颗总算解脱了出来。奴儿,恭喜你!”后面的话焰娘说得诚心,但眼眶却不由发涩,自己是没有那福分了。

“焰娘,叶洽说为你找了大夫,你会很快好起来的。”为了不让焰娘想起卿洵难过,叶奴儿心虚地说出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在经过了长达一年的求医后,她已不敢抱太大希望。

“奴儿,你会说谎了哦。”焰娘失笑,她的小心思自己还不明白,“你当我怕死吗?”

由着叶奴儿救她,是想借此为她觅一个好归宿,现在心愿已了,她还有什么可害怕?

“你、你舍得下卿洵吗?” 叶奴儿心酸,她怎能如此不在意生命,活着即便再辛苦,但是还有希望,不是吗?

乍闻卿洵,焰娘潇洒不羁的笑僵住,幽幽叹了口气,“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我以后是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那日他被自己气走时所说的话还犹在耳边,她怎能不当一回事、何况现在自己如同废人,舍不下又能怎样,难道还要拿他被逼迫下发下的誓言穷追猛打吗?他一心一意地想只爱一个人,自己为什么非要纠缠不舍。还能不放下吗?

叶奴儿黯然,因为懂焰娘的心思,所以无话可说。

“几次想进龙源看看,结果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咳咳…”焰娘笑着转开话题,不想让她担心,“没想到这回这么容易就进了来,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

大夫?焰娘嘲讽地一笑,卿洵的功夫是假的吗?尽管自己有真气护体,不至死于当场,却免不了经脉俱断,能看能听能说已是不易,谁还有那个本事将自己断裂的经脉接回?废什么心!不如一刀结果了自己,她还会感激他,省得把自己治得死去活来的,多折磨人。

门上响起一声轻叩,打断了焰娘的沉思,心中猜测着谁人如此有礼时,眼中已映入一个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人。

那是一个让人见上一眼便永不会忘记及错认的男人:及腰的银发、慑人的银眸,可媲美神棋的气度,以及那永远温和让人舒心的笑,只有一个人可以拥有——明昭成加!焰娘呆住,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不能思考。

“焰娘?”声如清风,温润多情,“在下白隐,也是龙源的一份子。”泛着银光的眸子落在焰娘脸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点什么。

“你…”焰娘说不下去,惟有闭上眼掩饰住其中无法控制的激动及泪光。

他是龙源的一份子?他、他为什么要背弃焰族?要知道焰族的男子是不可以在焰族以外的地方落地生根的,他承认自己是是龙源的人,那不是背叛族人是什么,他、他…

一声难抑的低泣从焰娘唇间逸出,吓得她赶紧咬住下唇,以免造次。

“姑娘?” 白焰狐疑地走近,微微伏身,在看见焰娘眉梢处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疤痕时,笑容微凝,“小五?”

温柔而不确定的轻唤令焰娘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紧闭的眼缝中流出,顺颊而下。她感到一双手温柔地捧住自己的脸,轻轻掰开她紧咬的齿,而后又小心翼翼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种不知是喜是悲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令她首次在人前低低啜泣起来。

“小五,为什么哭?”白隐轻柔地将焰娘揽进怀中,声音徐缓如前,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仿似两人从未分开过一般。只有那因确定认知而更显灿烂的微笑泄露了他的心情。

焰娘伏在他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向来,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表现出最真实的自我。好久了,她戴了好久的面具,今日终于解了下来。

抱着她坐进椅内,白隐细心地为她将长发撩在耳后,笑语;“我的小五长大了,变得好漂亮,焰族女子哪一个能及得上你?”

焰娘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首次睁开眼,泪眼朦胧地看向这个一向不懂生气为何物的男人,道:“红瑚…”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个孤高清冷的女子。

“嗯?” 白隐微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也无心深究,扯开话题,“怎么伤成这样?” 小五的功夫是自己教的,除非这些年荒废了,否则谁有那个本事可伤她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