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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奴(15)

快马飞驰,疏林矮树以及碧绿如浪的长草在眼前飞逝,野马和羚羊在旷野上悠闲地吃着草,对从身边飞驰而过的人和马投以好奇的注视,却并不惊惧。

一直没看见柃木。

前面出现茂密的树林,绵延至碧蓝交界的远方。

“咦——”子查赫德勒住马,皱眉扫视四处。他和柃木约定在此处会合,怎会不见她人影?

“大人,请你……”感觉到他怒气似乎已经消敛,阿萝想趁机让他放开她。

“闭嘴!”子查赫德没等她说完,寒声打断。他一向不强人所难,但对着阿萝,他却无法冷静以待。她是一个女奴,是一个巴图女人,是一个容貌残毁的女子,无论哪一点,都足以让他避而远之。但是,就是这样的女子却无数次牵动了他的情绪,也是这样的女子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传递给他拒绝的信息,“笨女人!”他喃喃地骂,为阿萝的不识时务。但自己心底却知道,若她真如一般女子那样时时刻刻都想接近他,他还不一定会为她挂心。

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让阿萝心中隐隐不安,不由沉默下来。感觉到身后宽厚温暖的胸膛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她不自在地轻轻咬住了下唇,身子变得僵硬。幸好子查赫德只是抱着她,并没做其他不规矩的动作,这让她稍稍好过点。

没有人再说话。

轻风,蓝天,绿草,莽林,两人一骑静立在辽阔的原野和苍穹下,显得是那么渺小,却又是那么安祥宁和。

良久。

“下马!”子查赫德低喝一声,随后抱着阿萝跃下马背,“我们就在这里等柃木。”放开阿萝,他说,他已经失去了打猎的兴致。至于柃木,他并不如何担心,他很清楚,在莫赫部的领地中,不会有人有那个胆量又或本事敢招惹柃木。

脚下芒草在风中起伏,太阳已不再像月前那么灼热炙人。因为远离部落,这处无人放牧,空气中没有牛羊的骚气,显得清新而纯净。

子查赫德昂然而立,充满智慧的双眸凝视着广袤无际的草原,眼中流泻出炙热浓烈的感情。来到这里已有十多年,他依然深深地迷恋着这个地方,并无时无刻不感激着上天的恩赐,让他们地尔图人拥有了这片土地。

阿萝站在他身后,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宽阔结实,似乎可以承担住一切的肩膀上,心中有些茫然。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竟然会渴望靠向一个男人的背。

突然之间,她觉得好累。

“十六岁前,我一直住在北边贫瘠的大漠中。那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子查赫德淡淡道,没有回头,但阿萝知道他是在和她说话,不由专注地聆听。

“在那里,水是珍贵而奢侈的财产。为了争夺水源,各族之间互相残杀……”看着远方,子查赫德的眉不自觉皱了起来。显然那些回忆不会让人觉得愉快,“因为资源缺乏,即使是最强大凶悍的民族,它的族民也依然生活在贫困之中。”

听到这里,阿萝忍不住上前一步,向他稍稍靠近了些。也许,儿时的她比他要幸福。

“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这是我们地尔图人之所以悍勇无比的主要原因。”说到这里,子查赫德停了下来,他想到柃木,想到青丽娜,这两个对草原大漠有着绝对适应能力的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本身所具有的才能和见识,都比阿萝强上千倍万倍。若按他一惯的喜好,在两女面前,柔弱的阿萝是应该入不了他眼的。他一向不大瞧得起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人,“柔弱对于我们来说,只意味着将被剥夺享受生命神迹的权力。”

他回头,看向阿萝,表情很柔和。

“那时候,我们从来没想过能生活在如脚下这片草原一样辽阔富饶的土地上。但是——”他顿了顿,伸手摘下阿萝的面纱,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你应该是个美丽的女人。”他突然岔开了话题,让阿萝有瞬间的错愕。

第28节:第五章牵心(5)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说。不理会阿萝的抗拒,将她拥进怀中,虽然仍是强迫性的,但这一次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温和而让人难以挣脱。

将下巴搁在阿萝的头顶,感觉到她纤细而柔软的身子在自己的怀中轻轻颤抖,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极了这种将她护在自己双翼下的感觉。

阿萝只是试着挣扎了下,便不再动弹,早知没有用了。虽然不反感他的怀抱,但对男人的强硬,她还是觉得不能适应,或许她更愿意在背后看着他。然后,她听到他浑厚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了起来。

“我这一生最尊敬的人就是我们地尔图族现任的族王。是他带领着我们地尔图人走出了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黄沙,因为他杰出的领导,我们才能拥有这块梦寐以求的沃土。”他缓缓地道,鼻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却没去细想来自何处,只是一味地沉溺于往事中。

“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一转,变得严厉起来,甚至隐含着不满,“就是这样的英雄人物,竟然会为了一个从未见过一面的女人神魂颠倒……”

他没有再说下去,显然他的族王在他的心中依然有着很高的地位,让他不愿在背后说他的不是。

阿萝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直觉他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以前的秋晨无恋,“怎会……”她不由自主地出声,虽及时察觉,忙住口,但为时已晚。

虽然只是短短的的两个字,子查赫德已然听清,为她对自己的话做出反应而心情大好。

“只因着一幅谄媚奉迎之辈献上的画像……”他只约略说了句大概,并没打算细说。

“你让我想起那个女人。”他接着说。想起那梨花下的邂逅,想起那沉静娇柔的女人。一年多来他从没想起过那在他生命中无足轻重的人,但是阿萝却无端让他想起了那个他不屑一顾的女人。这让他产生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冰城的秋晨无恋——她是摩兰王的女人。”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突然发现,只要和阿萝单独相处,他就会忍不住去想起很多他从来不想的事。

阿萝手心开始冒汗,一股凉意自心底升起,听他的口气,很明显对秋晨无恋不以为然。

她不该靠他太近。

“你……放开我吧。”她轻轻却坚定地说,没有用疏离的尊称,像是请求,更多的是令人心寒的冷淡。她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子查赫德闻言一怔,明白了阿萝的意思,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尊让他无法再以蛮力相强,他不是一个如特兰图,又或他们族王那样会为一个女人颠狂的男人。

俯首在阿萝的额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他微笑着放开她,不再展现怒气。开始的失控,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让他警惕起来,他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犯与特兰图一样的错误。尚幸对过往的回忆让他冷静了下来。

“放心,地尔图人是不会强迫女人的。”他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女人。”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透露出誓必达成的信心,却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阿萝微讶,因为感激,眼神再次转柔,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子查赫德却是心口一撞,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出口的话。

“你是个奇怪的女人。”他费力地迫自己别开眼,目光落往遥远澄蓝的天际,让美丽的景致来沉淀自己的心情。

阿萝没有回答,只觉眼角涩然,颇有些茫然地垂下头。不是奇怪,是不得已。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被剥夺了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力。

“天下男人皆薄情,这世上本没什么缱绻白头的先例。何况我们冰城王族女子又是以色侍人,而这世上最易老去的便是女子的容颜。我们所面对的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每天不知有多少美丽女子在等着他们的宠幸。所以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对你身边的男人动情,否则你的生命将会充满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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