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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癫狂道(36)

“都退下。”他语如轻风,目如深潭,从曼珠手中接过尖利的铁指套,悠然而缓慢地套上手指,目光却定定地落在对面为首的英俊男人身上,“欧阳先生,你于我有大恩,曾救我于敌将之手。所以我谢你!你教我诗书经伦,武艺谋略,所以我敬你!”

指套套好,他垂下手,红袖滑下,遮住了那如鬼爪般妖娆而修长的手。

欧阳清闻言,神色微动,而后化成满脸讥讽,伸指一扫地上的尸体,厉声笑道:“你便是这样谢我敬我?那些事,我只当在主上你的眼中,已不值一提呢。”

阴九幽微笑,看着他半晌,直看得他气焰消了下去,这才偏头对曼珠道:“你和沙华带着人去收拾残局,这里本尊一人足矣。”

曼珠欲待不允,却被他眼中的严厉震住,知此事毫无商量,只得依言而行。

第十三章 前尘成烟(3)

直等到己方人散尽,现场只剩下与欧阳清以及他的数十名手下,阴九幽才淡淡道:“欧阳先生所施的一点一滴,阴某从来不敢忘记。今日,咱们就来将这一笔帐清算清算!”语罢,目光一转,扫过挡在欧阳清前面的手下。

经历过大战,他们显得都有些疲倦,但显然也杀红了眼,此时竟不见一丝惧意和退缩。

“既然尔等忠义,吾自要全了尔等之心。”他一声低叹,红袍突然无风而鼓,下一刻已如鬼魅般掠向敌方。

“众人小心!”

“啊!”“啊!”

欧阳清示警的声音与两声惨叫同时响起,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已有两人惨死在阴九幽的利爪之下。

“足踏血浪翻,眸展千尘如烟。”阴九幽低低一笑,如同地狱来的幽魂一般,轻吟声中,红袍翻转,又是数人血溅当场,连他出的什么招式也无人看清。

剩下的人匆忙应变,却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欧阳清见情况不妙,忙抽出缠在腰间的金丝长鞭,击向阴九幽。

金鞭映雪,矫如游龙,甚至还带着隐隐的雷鸣之声。然而阴九幽却如一抹没有形体的鬼魂般,无论欧阳清速度如何快,都无法扫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手下消灭殆尽,而鞭梢始终比他慢了一分。数十名精英,在他手下便如杂草一般,被轻而易举拔去。欧阳清越追心越寒,到得最后已经眼睛发红,目眦欲裂。

扫去最后一个障碍,阴九幽飘出了战斗圈,与欧阳清相隔五十步而立。双袖下垂,一滴滴冒着热气的鲜血从他的袖中滴出,落在雪地之上,寒风卷着雪花,吹动他的红衣长发,诡绝奇艳。那一瞬间,原本还想与他拼命的欧阳清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莫名地恐惧起来。隐隐约约,他恍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魔。

“欧阳先生,你知道的,阴某向来讨厌杀戮。”阴九幽无奈地叹了口气。

欧阳清脑海中浮起一个秉性纯良的少年影子,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发不出丝毫声音。

没有得到回应,阴九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自从十年前一别,先生居衍生林,我住冥宫,咱们就再没见过面,今日赶巧,便请先生考教考教学生的功夫,看看学生是否躲懒了。”

语至此,脸色倏沉,袍袖翻转,露出被鲜血擦得锃亮的铁指套。

“云轻嫣乃吾之未婚妻,你夺吾之妻,此一恨也。”说着,他身形一动,已如鹰般扑向欧阳清。

欧阳清早已全神戒备,在他衣袍微振的那一刻便抖鞭而出,鞭稍由下而上蛇般缠向阴九幽凌空的脚。

“云轻嫣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也只有你才把她当成个宝贝捧着!”一边出招,他一边嘲讽,企图在心理上打击阴九幽。

阴九幽冷冷一笑,眼看着要被长鞭缠上的脚踝突然逆着鞭绕的方向一转,足尖踏上鞭身,而后借力一蹬,五指箕张,尖利的指套直插欧阳清的心脏。

欧阳清不料他应变如此之快,收鞭不急,慌忙举起空着的手臂相挡,不料阴九幽袍下飞起一脚,直踢他鼠蹊。

一声惨叫,欧阳清蹬蹬蹬连退数步,而后捂着下体跪倒在地,痛得冷汗如淋。

“先生,你退步了。”阴九幽并没趁胜追击,而是停要了原地,淡淡道。

欧阳清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他一直知道阴九幽学武的资质极佳,所以当初在传他内功心法时,故意改动了一些,既让人看不出,又能有效抑制他修习的效果。谁想,天意弄人,竟然仍让其修成了绝顶的武功,无人可制。

“你勾结北国,害死我的八位兄长,以及十万边关将士,此二恨也。”抬头,阴九幽目光落向暗沉的天宇,雪片飘落在他的眉睫上,然后慢慢融化,他阖上眼,沉默片刻,然后指套突然离手而出,直射欧阳清的四肢。

眼看着欧阳清四肢将要被废,突然一股祥和之气由一侧涌来,竟然将那四截指套稳稳托住,然后轻轻放于两人中间的雪地上。

“阿弥陀佛!”一个青衣僧人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对着阴九幽合什一礼,却没多言。

僧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修眉长眸,鼻梁挺直,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只是双眼半阖,既是对世人的慈悲,却又是僧凡的距离。

看见他,阴九幽有些意外。

“大师如何来了?”他问,看上去不是很介意自己的事被打断。听他语气,两人显然认识。

“贪图赶路,错过了行头。”青衣僧应。

“大师觉得在下不应该找他报仇?”阴九幽指着欧阳清,笑问。

“是。”青衣僧很干脆,连解释也没有。

阴九幽突然大笑,虽然在和僧人说话,他的气机却锁定着欧阳清,使得其不敢妄动,只能如一条可怜虫般蜷缩在那里等待最后的审判。

“大师可知他害得在下有多苦?”

“杀了他之后,施主又待如何?”青衣僧不答反问,语罢蓦然睁开半阖的眼,眸光如清月般落在若狂人般的阴九幽身上。

笑声倏然而止,阴九幽垂下眼,白晳的脸在雪光映照下更显苍白,甚至还带着些许无助和茫然。

“又待如何?是啊……我以后要做什么……”他低喃,这些年无论再痛苦都熬了过来,因为有报仇的信念支撑着,而如今,大仇将报,之后他又将何去何从?继续当他的阴极皇?扫平天下?还是成就大业?一切突然间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甚至于眼前男人的死活……

“大师,我不喜欢杀人。”轻轻地,他像是个迷路的孩童般对青衣僧道,未等对方有所回答,神色一转,又恢复了素日的狂傲。

“也罢,要本尊饶他也可以。大师,可否愿与本尊赌上一赌?”他笑言。

“好。”青衣僧很有意思,连赌什么都不问,便一口答应了。

阴九幽淡淡一笑,也不说出来,而是转向欧阳清,“欧阳先生,既然大师为你说情,咱们的怨就一笔勾销。至于你所授的东西,阴某自当一并归还。”

欧阳清愕然抬头,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只闻一连串噼啪真气爆裂之声,阴九幽七窍流出血来,竟然是自废了武功。

青衣僧低眉垂目,不见一丝意外。

阴九幽身体晃了一晃,然后转身往城外走去。

“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般……”红袍拖过雪地,流下浅浅的嫣红,如梅花轻绽。

第一次见到云轻嫣的时候,他十五岁,她十六岁。她长得不美,可是当她靠在梅树下轻泣的时候,却是说不出的动人,让他以为她如同那梅树一般清雅高洁。动心,总是在那么一瞬间。

“……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父母不在,是由诸位兄长见证,两人订了亲,只待打了胜仗便回京举行婚礼。谁曾想,她竟然与她的兄长,对了,那个时候,欧阳清叫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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