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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介(女儿楼系列)(13)

莹白的梳子从乌玉般的青丝中穿过,画出一道让人屏息的美丽弧线,风带动她的发丝凌乱飞舞,迷了身后女子的眼。

被这一幕吸引,乾白不由放下了手中书卷。

傍晚,雨停了下来,一直笼罩着整个天地的昏蒙终于散了开,现出明净的世界。路两旁的树林或山坡上开始出现田地,种着玉米高粱等杂粮,其间稀稀拉拉夹杂着一些低矮的土屋,有时还可看见仍在田间劳作衣着与中原迥异的农人。

一串风铃般的笑声传进云二耳中,她不由循声凝目望去。只见在右侧不远处竟然有一条小河穿过稀疏的树林,两个穿着青色交领上衣和百褶裙,发髻挽在头顶,饰以银梳,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正赤足站在水里洗衣服,见到马车驶过都停下来好奇地观看,还指着他们用当地土语讨论着什么,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两女容姿虽然一般,却充盈着让人羡慕的青春活力和快乐无忧。

“她们是那担女子。”乾白突然开口,打破车厢中的沉寂。

云二怔了一下,收回目光,无言地看向对面的男人。雅儿为她梳的依然是男式的发髻,整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比早上精神了许多,当然也有休息过了的原因。

乾白依然是斜靠在软枕上,书已搁在了小桌上,“她们在说小麦长得很好看,不知有没有娶妻。”他淡淡地继续说道,显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小麦?云二微讶,这才想起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子,难道他在后面。思及此,她不由探出头向车后看去,一身白衣的小麦果然骑着马跟在后面,他的马鞍边挂着仍在滴水的蓑衣和斗笠,见她看向自己,他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微笑。

看见他,云二竟然心情大好,回了他一个笑,回转身,发现乾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哦,那……你有娶吗?”低沉地,她微带嘲意地问,睨着他的眼中有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讽笑。

乾白挑眉,对于这个问题一笑而过,并没有回答。

接过雅儿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他悠然道:“那担是黑族的一个旁支,人数稀少,但其中却出了黑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祭司。”

云二来了兴致,向后一靠,手却有意无意地抓住了窗框,以免再次被颠摔倒,“你说的可是黑尉阿布?”

目光落在她修长优雅的素手上,乾白竟然有刹那的失神,直到云二有些不耐地冷哼一声,他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不错。”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方才他竟然在猜想她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肯将这只手心甘情愿地交给一个男人。

刻意忽略他的目光在她心中引起的不安和躁乱,云二看了眼窗外,发现房舍逐渐多了起来。

“我们这次是去见他吧。”缓缓地,她陈述推测出事实。黑雾泽是黑族的禁地,是黑族精神领袖巫祭司终生所居之处。他让她学黑族语,又要去那个地方,即使不是去找那个巫祭司,也必定是与其有关的,这本不难猜测。

乾白看着她唇边漫不经心的笑,突然莫名地觉得有些不悦,瞟了眼跪在旁边正在为自己按揉小腿的雅儿,心中升起一股冲动。放下茶杯,他顺应心意地一把扯起雅儿,将她搂进怀中。

“黑尉阿布是我的朋友,我允诺过每年都要去见他一面。”在雅儿的轻呼声中,他首次正面回应云二的疑惑。

又在发情了!听到雅儿娇喘声,不用看云二也知道乾白在做什么。叹了口气,她决定不予理会,而是继续发问。难得他有兴致聊天,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为什么要带我去?”这是她最想知道的,想到可以让她忍下那种仿似吞下苍蝇的难受感觉。

锐利的黑眸紧盯着她无动于衷的俊美脸孔,乾白一边挑逗着怀中女人,一边缓缓道:“救人。”

“啊——别……”雅儿的声音蓦然拔高,然后是压抑的啜泣。

云二抓住窗沿的手不由一紧,一向冷静的的脸上浮上一层晕红。那看着她的黑眸中燃烧着炙热的火焰,让她浑身不自在,仿佛在他怀中呻吟的人是她一样。他是故意的,她敢肯定。

“救黑尉阿布?”咬紧牙关,她将羞辱的感觉压下,声音却冷了许多。

将她的反应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乾白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痕,对雅儿的逗弄缓了下来。

“不。”放开雅儿,乾白神情变得淡漠,却依然解了云二的疑问,“救我的女人。”提到小丫头,他的眼中掠过让人陌生的情感。

他的女人?云二怔住,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是云娘说的那个女子吗?她还活着?

看向正在慌乱整理衣裳的雅儿,那张清丽秀雅的脸上有着激情后的妩媚,也有着强制压抑着的难堪和苦涩。感觉到云二的目光,她的头不由垂得更低,显出那如天鹅一样优美的雪白玉颈。

昨夜自己恐怕也是同她一般模样吧。云二不由自主地想,一丝悲哀悄然浮上黑眸。

在行了三天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这个位于黑雾泽边缘的村寨。为了方便,乾白很早以前就在这里建了临时居住之所——一个与本地其他民居一样普通的院落。如同青夷山城一样,此地的房屋从基础到墙头也都是用石头垒砌,屋顶也盖石板,只是在规模上无法相比罢了。

吃过晚饭,云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等着人送洗澡水来。漱过口了,但感觉口腔中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酸味在弥漫,让她有些烦。她原来不知道这里的人竟然如此嗜酸,一路走来,无论住店,还是在本地土人家中借宿,顿顿定然少不了带酸味的东西。晚餐是精心准备的专门招待贵宾的盛宴,更是碗碗见酸,吃得她这个从来便不爱酸食的人胃中直冒酸水,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以免招来乾白等人的“关爱”眼神。

叹了口气,她闭上眼假寐,坐了几天马车,倒真有些累。现在才发现以前早已习惯的生活对于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来说是多么的难以消受。

敲门声响,没有等到她回答,来人便自行推开门走了进来。懒洋洋抬起眼皮看了眼,云二又合上了眼,心中叹息,如果小麦能将他也拦在外面就好了。

当然,这是不现实的,只能想想。毕竟,小麦真正的主人是这个人,不是她。

“这附近的山上有温泉,你要不要去看看?”来人开口,征询的语气,但所说内容对于女人来说却是绝对的诱惑。

果然,云二再次睁开了眼睛,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撇了撇唇,她从容起身,掸了下外袍,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去,当然去。”

没有雅儿,没有小麦,只是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院子。

五月天气,日落已经推迟,天黑得晚了。

走在寨子里的青石路上,云二始终落后乾白半步,不愿与他并肩而行。乾白也并不在意,负手悠然走在前方。

寨子傍水倚山而建,四周生长着茂密的竹林和古老的风水树。寨前田畴纵横,河溪环绕,岸柳成行,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这日难得的好天气,夕阳西下,粉红色的余晖将整个村寨笼罩,更增其远离尘嚣的静美。

路上时可见晚耕归来荷锄的农人,坐在牛背上用树叶吹出悠扬小调的牧童,坐在门口一边纳着鞋底绣着花样一边闲嗑牙的妇人……

见到两人,虽会投来好奇的注视,但并没有出现俚人对待生客常见的热情,显然早已习惯乾白的出现。

穿过竹林,一道石砌的平桥出现在眼前,桥下水流淙淙。桥对面依然是茂密的竹林,一直延伸向寨子后面的高山深处。

云二看着乾白修长不见半分衰老的背影,有些微茫然。出来时小麦看她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怜悯始终在她脑海中回荡,难以拂去。他必然以为自己被他的主人所强了吧。一个男子被另一个男人强要,对于正常男人来说那的确是一个耻辱。想到此,她唇边不由浮起自嘲的浅笑。可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来说,为了达到目的,是什么也不会管的吧,哪怕真的要去强要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