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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128)

随着他的说话声,周巽感觉到体内的真气仿佛破了个大洞,转眼流泄殆尽,不由气惧交集,眼睛一翻,竟然就这样厥了过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罗青见状,不由啧了声,骂道:“孬货!”然后问十一郎:“要不要把他弄醒?”

“不必。”十一郎就算再嗜血,也没周巽那么变态,他手含劲力,迅速地在昏厥过去的人身上拍了数下,确定其全身骨骼皆碎,这才直起身:“帮我把他送回萧家。”

“你不怕留下后患?”罗青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

“无妨。”十一郎没有多方,在解决了周巽之后,他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在他看来,如果周巽还有能力来找他麻烦,那也算是一种本事。若自己连这样的周巽都害怕,那也不必再在江湖行走了。他说完,便转身进了船舱,准备为梅六继续处理腰上的旧伤。

梅六傍晚才醒,看到守在旁边的十一郎,只问了下周巽如何,便再没说什么。之后几日,两人谁也没再提那日的事以及十一郎说过的话,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在船抵于甸,燕渡江汇入赤霞江,赤霞江往西北而上,几人不得不下船改走陆路,是夜准备歇在城内的一家客栈内。罗青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顺从了十一郎的托付,在城内找到罗家在该城的据点,让人将软成一滩烂泥的周巽送返蔚城萧家。

于甸是个小城,但因为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故而非常热闹。当四人走进客栈时,便被其中异于别处的喧嚣与杂乱给吓了一跳,店小二和掌柜也并不似其它地方的殷勤,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客人来了也不上前招呼。

十一郎眉微微一皱,罗青已开了口:“还是去我家那布行吧,虽然小,我们四人勉强也能将就一夜,至少比这里安静。”

十一郎想了想,正要答应,梅六却突然道:“就住这里。”

一路上她很少发表意见,此时出言,倒让十一郎有些意外,但当他听到客栈内一个超过了其他声音的醉酒客的话时,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罗青一眼,他微微点头。

罗青无奈,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已经彻底完了,他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对女人这样侍候得面面俱到,言听计从。虽然是这样想,他还是主动走到忙着拔算盘的掌柜面前去要房。

“单独的房间没了,大通铺里还能挤出两个位置。”掌柜头也不抬地道。

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的罗青何时受过这种冷待,伸手入怀,就想拿出银子去砸死眼前这个看着就要死不活的老头,幸好被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的邓直给拉住了。

“掌柜的,我们几个男人倒也算了,但是还有一个身带重伤的女人,你看能不能帮我腾出一间房来,钱不是问题。”邓直温和恳切地道。

闻言,掌柜终于舍得抬起眼皮了,不过看的不是挡在面前的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而是被十一郎被在背上的梅六,在确定邓直说的是实话之后,冷淡地丢下两个字:“等着。”便转身去了后面。

罗青啧了一声,颇为不满地说:“这真是看人下菜呀!”

邓直摇了摇头,懒得搭理他。

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梅六两人并没注意,他们正在听那桌醉鬼高声大气地谈论数日前叶郡下面某个叫乌泽的小镇发生的怪事:铺天盖地的蝙蝠,到处爬动的毒虫蛇蚁,以及响彻大半夜的瘆人鬼叫声。

掌柜回转时,那些人已经将话题带到了别处去,哪家窑姑知情识趣,哪个地方的风民剽悍,两人也就懒得继续听下去。跟着小二到了后面,这才发现掌柜竟把自己一家人住的地方腾了出来,得了两个房间。梅六和十一郎素来是住在一起的,罗青和邓直两个挤一间,倒是将将够。

“你担心纪十?”在檐下煎上药后,十一郎走进屋子看到神色怔忡的梅六,问。别人或许不清楚,但经历过白水镇被飞蝠毒虫围攻的两人却很清楚那些酒客所说的怪事有很大可能是奚言家被子万和纪十给捣了老巢。

梅六回过神,连眼珠也没转,淡淡道:“没有。”

“子万不是个莽撞的人,他既然敢单身前往,必是有把握的。纪十狠辣诡诈,与之一同,只会凭添助力,绝不会拖后腿。”十一郎没把她的否认当一回事,认真分析道。

梅六本不欲接这个话题,忍了忍,却是没忍住:“我武功并不比纪十差,你当初又哪里就弱于子万,在白水我们不也吃了大亏。”语罢,又后悔起来,说这样的话不是明摆着承认自己还在担心那个臭丫头吗,于是画蛇添足似地补了一句:“我是怕她死了,没人照看小汤圆。”

十一郎沉默片刻,没有戳穿她,而是道:“那些奚言人武功不怎么样,子万又有克制蛊毒的能力,此行对他们应当是没什么危险。你若实在担心,我让罗青派人去打探打探也无妨。”

“不必。”梅六拒绝得极迅速,而后似乎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激烈,缓了缓心中复杂的情绪,她转开话题,略略有些意外地道:“你话好像变多了。”以前他多时是问一句才会答几个字,像这样絮絮叨叨地宽慰人却是罕见。

十一郎呆了下,大约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话多,当下不再言语,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用被子将她上身垫得高了些,然后转身出去伺候煎药的炉火。

梅六侧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浮起些许失落些许迷惘,显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怎么样。

第三十四章 (1)

 正如十一郎和梅六所料,引起蝙蝠毒虫等等异象的正是子万纪十两人。在桐花镇分别后,他们便径直赶往奚言主家所在的乌泽镇,并没有阻止清楚他们意图的奚言豫先一步返回。

也许是因为没将区区两人放在心上,也许是因为所处地位不容许,总之,奚言主家的人虽然有所布置,却并没有躲起来避开风头,使得两人不至于扑空。但是子万本身就是控蛊高手,后又得侑族玛母哈依呶倾囊相授,且巫蛊之术历来是西南边域为胜,故巫言家那点伎俩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整个乌泽镇都是奚言家的人,明面上与普通人无异,炼蛊养毒极为隐秘小心,因此即便常有外地人经过暂住,也不曾被察觉。子万和纪十的到来一时引得全镇皆兵,仿似用人海战术也能啃死两人,然而事实却是在铺天盖地的飞蝠和毒虫无差别攻击下,本地居民不得不避进家中,紧封门户,唯留奚言主家子弟在外抵抗来敌。而子万有驱毒术,纪十有灵蛇皇小金,皆是毒物所惧,对上这些只擅长毒蛊武功却稀松平常的人,所到之处简直是势如破竹,血流成河,不须半个时辰,便闯入了重重防守下的主寨。

“哟,各位这是唱的哪出啊?”看到与外面重重防守迥异的大厅,子万颇有些意外,调侃道。

厅很大,内中陈设是典型的越西民居风格,藤编的桌椅,五彩斑斓的装饰,正中还设有一个神龛,供的竟是西夷巫神阿奉。此时厅中坐着几个老者,每个老者身后都站着一个或者多个青年,或是随从,又或是子侄。而厅的正中空地上,背对着大门跪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男子的头无力地耷拉着,若不是旁边有人押着,只怕已倒在地上。一个手持长鞭的汉子站在另一边,鞭梢卷在手中,隐约可见上面挂着殷红的血肉,不用猜也能知道刚才这里正在上演着什么。

子万是见过奚言家主的,坐在首位的那个头发斑白,长相与奚言少华有几分相似,但却因为鼻尖鹰勾而给人阴沉奸恶感觉的老者正是。对于这个人,他从来就没好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在这个时候他们竟然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对自家人刑罚,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阴谋?

之所以说是自家人,是因为第一眼他就从身形认出地上跪着之人正是与他们分开没多久的奚言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