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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舟+星垂+杂罗烂柯录(征鸿)+遥山+明日帝国(24)+番外

他的时间就像快漏完的沙漏,他之所以回到这儿,就是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秒钟在其他事情上了。

他也许只想在儿时休息的躺椅上晒晒太阳。

陈宇成帮助林驿桥完成了洗漱,又去柴火炉灶煮了一锅粥,放凉了给林驿桥端了过去。可是林驿桥只吃了两口,就不再动了。

席雨眠放下了手中的压缩食物。

陈宇成进去清洗餐具时,林驿桥忽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捂着上腹部,开始呕吐。

“宇成!林教授吐了!”喊的同时,席雨眠已经在往下跑了,在从山坡上下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林驿桥呕吐出来的东西并非食物,而是大量暗红色的血液。

席雨眠赶到林驿桥的躺椅边时,地面上已经有一大滩的血了,席雨眠手足无措地扶着他的腰背,擦着不停地从他嘴边涌出的血。

陈宇成出来的时候,林驿桥的呕血已经停止了。

林驿桥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了,苍白而发灰的脸上只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还有一些亮光。他看着席雨眠,似乎对他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那唯一的亮光也消失了。

费沧海和尚杜鹃来到林驿桥的山村时,林驿桥已经过世了四个小时。席雨眠看着他们将林驿桥的遗体带走,要去就近的殡仪馆择时火化。

费沧海留下来整理林驿桥的遗物。林驿桥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他的兄弟姐妹大多过世,他和亲戚几乎从不往来,此时竟连可以通知来参加葬礼的人也没有。

席雨眠站在林驿桥过世的躺椅边上,默默地将躺椅收了起来。费沧海对他说:“小席,来帮我收一下老林的遗物。”

席雨眠进到那间矮小又阴暗的屋子里。费沧海指着一个很老旧的皮箱,对席雨眠说:“老林就那箱东西,你看看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跟他一起走。”

席雨眠打开了那个破旧的皮箱,里面并没有很多东西,只是有一些好像画册的本子,大概有十几本那么多,封面上还工整地编着号码,从阿拉伯数字的1开始。

席雨眠抬头看费沧海,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费沧海点了点头。

席雨眠打开了编号为1的画册。里面的每一页都画着一个没有画出面部的男性身体,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那种画并不是普通的画,而是好像解剖教材一般的,画的是那个人全身的肌肉纹理,没有皮肤的那种肌肉,从头到脚。

“这是?”

“老林以前学过解剖美术学,画得特别好。”

“这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我没看过这个本子。”

席雨眠打开了第二本画册,这大概是局部的肌肉了吧?头、躯干、四肢,有正面,也有背面、但是没有面部的,每一块肌肉他都画得很仔细。

第三本画册画的是骨骼,第四本画册画的是内脏,大概都是这样。有的是整体的,有的是局部的。席雨眠总感觉这些画上画的是同一个人,可是他不太确定,直到他看到了最后一本画册。

那不是解剖图谱,那是一个男人。一开始是那个男人的背面,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那个时候可以看出男人的体型很好,还算健康。接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慢慢地消瘦,骨头越来越明显,到了最后几页,那个人背对着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只剩下了皮包着骨头。

倒数第二页,只有一张空的病床了。

席雨眠翻开了最后一页。

那是所有的画当中,唯一的一副正面半身画像。画像士一个笑着的年轻的英俊男人,仿佛在看着他,他的笑容那么的熟悉——每天早上起床,他在镜中看到的就是这张脸。画像旁边有一句词:“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五十年前的脑电图机记录的,还能翻译出来吗?”

“可以。”

“老林,你何苦这么执着?他就算活过来了,他还是他吗?”

“他想活。他说他还没谈过恋爱。”

“你也没谈过恋爱,你活了六十多年,也没谈过恋爱。”

“我有什么关系呢?沧海,他醒了以后,麻烦你帮我照顾他。”

“你不见见他吗?”

“不必了。”

那是他完全清醒前听到的一段对话。席雨眠终于知道那是谁在和费沧海对话了。他也终于知道了“我是什么”。

“林医生,我要住院多久啊?”

“林医生,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查出来我是什么病了?”

“林医生,我想快点治好病,这样我就可以参加明年的全运会了。”

“林医生,我还要住多久的院啊?”

“林医生,你在画什么?”

“林医生,住院真的好无聊。要是能去院子里走走就好了,可惜我现在走两步都会喘得不行。我到底什么时候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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