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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做题家(76)

“你嘴里没有真话,你不要说!”蒋剑照制止了他,乾脆问陈坞,“那个圆周率的杯垫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是为了炫耀校长能背到109位吗?”

“不是炫耀,是嘲笑吧?”陈坞说,“为表达对校长这种说辞的嘲讽,把109位数字印在杯垫上。”

“学校还能嘲笑校长?”蒋剑照大开眼界。

“你把它翻过来。”陈坞说。

蒋剑照重新拿起矮桌上的杯垫,翻到背面,上面印着K大校徽以及K大工房字样。

“是学生团体做的,这是他们第一个产品,也是卖得最好的产品。”

“K大生厉害啊!”

背到109位又如何?

又如何?!

又如何。

音箱里的歌曲走到了尾声,局限在这个夜晚,局限在东竹寮这个十六叠的空间里,我们——

停留、彷徨,只关心自己,短暂得像已开封的碳酸饮料里的气泡。

蜡烛熄灭了。

①“我愿是那长空一朵云彩,不愿变成雨点飘落下来,逍遥又自在,飞去又飞来,在蔚蓝天空抒尽我的胸怀……春雷在响,声声春雷不该,催我落凡是无奈,虽然我已变做丝丝小雨,我愿洗净大地所有尘埃。”引自包美圣演唱、陈云山词曲的《长空下的独白》。

②出处同上条。

第15章

「莫雷利的耳朵」

蜡烛一熄,唯一的光源消失了,宿舍里一片漆黑,彼此面目不可分辨,彷佛置身《小游园》里那个古老的会场。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妖怪们挨个消失,化身人形,重回喧嚷又缭乱的外部世界,继续它们伪装成为人类的日常。

王子舟从宿舍出来时,就生出这种熟悉又迷幻的感觉——今晚我好像短暂地在会场里恢复了我妖怪的身份,可我现在又变成人走出来了。

她很想和陈坞说一说这种感受,可碍于场合,最後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同蒋剑照一道下了楼,将那些心情暂时压抑下来。

在那些心情中,还包含着一种“垂涎”。

那种无法免俗的垂涎与恋恋不舍。

逐阶往下,王子舟越来越不甘心。到一楼大门口时,这种不甘心升到了顶峰,她忽然说:“对不起,我还是想上去一趟!你等我几分钟!”

蒋剑照有几分微醺,两颊绯红。

她爽快回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去吧!”

王子舟狂奔上楼。

她想,这可是我和刺蝟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这么回去的话,要等到明天才能见到他了!恶魔对刺蝟垂涎了一整天,却始终没法下手,恶魔的耐心此刻已经耗尽了。

恶魔气喘吁吁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刺蝟戴着家务手套在清洗锅碗,听见动静,侧身看过去,问:“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

恶魔喘着气想,对,我惦记的东西就在这里,可惜我带不走。

时间紧迫,直奔重点就好。

那种垂涎,那种渴望——恶魔被这些非理性的慾望冲昏了头脑,完全不顾刺蝟还戴着手套,两手湿淋淋。

她到了刺蝟跟前,说:“我想……”

我需要一些让我内心平复的东西。

“我需要把手套摘了吗?”刺蝟问她。

“不用!”

恶魔说着伸出了手,刺蝟配合地低下了头。

恶魔如愿以偿亲吻了刺蝟。

怎么回事?恶魔心想,我原以为得手了就能平息的内心,为何愈发澎湃起来?我恨不得住在这个厨房里,勒令时间都给我停下!可是无情的时间啊——罢了,恶魔找回了理性,昧心地放开了刺蝟,交代道:“我在你的架子上贴了一个头痛御守,你记得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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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蝟点点头。

“那我走了。”恶魔说。

“回去给我讯息。”刺蝟叮嘱。

恶魔到了门口,又扭头说道:“我今天连了你的蓝芽音箱,你下次来我家也可以连我的!”

刺蝟笑了笑,回道:“好。”

恶魔自觉完成了今日所有任务,揣着只被填满了一半的心,下楼去。

蒋剑照看到她,揶揄道:“你还舍得下来。”

王子舟说:“我是有理智的人!”

推开门往外走,燠热的夜风吹拂着,带一点潮意。走进昏暗的巷子,蒋剑照说:“明天不会下雨吧?我的航班可别延误啊。”

“不会的,我看了天气预报。”王子舟说。

“真好啊。”蒋剑照没头没尾地说,“好像逃离了日常,做梦一样。”

“旅行是这样吧。”

“也许吧。”蒋剑照随口应道,“最後还是要回到日常。”

“几号回校注册啊?”

“回去就注册。”蒋剑照说,“秋季学期最烦了,春季学期只是延续,秋季学期就是崭新的开始,一到九月,就要升一个年级,变成更‘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