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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做题家(81)

曼云竟然有几分不舍,低头看纸箱:“哎。”

王子舟没有说话。

留一点时间给他吧!她想,就像《小游园》作者为厕鬼设定那道永不回答的结界,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接受这个沉甸甸的纸箱。

纸箱最终递过来。

王子舟郑重其事双手接过。

曼云手插兜,说:“那我走了。”

王子舟站着没动,等他转过身走了,忽然说:“你知道他很偏爱你吧?我是说刺蝟!”

曼云顿步,头也不回,半天才道:“你烦死了!”

王子舟大声道:“我们都很喜欢你!拜托你也喜欢喜欢自己吧!”

曼云瘦削的肩膀耷下来。

他似乎长叹了一口气。

“走了!”

王子舟看厕鬼逐渐远离了泥淖,看曼云消失在巷口,这才抱着重得要命的纸箱回到了公寓。她把箱子和靠墙的书摆在了一起——那个女孩啊,真希望你过得顺利,有书读,有挚友,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想着想着,她坐在地板上又哭了一场。

今天的眼泪真是丰沛,像台风登陆一样,河流里蓄满水,空气里充溢着潮气,随随便便就下起暴雨。

哭够了,她就站起来洗脸,坐回电脑前,开启工作文件。

蒋剑照走之前帮她把拆下来的床抬了回去,置物架也挪回了老地方,一切照旧,什么都看似没有变,但明明又觉得哪里不同了。

譬如她现在对着《小游园》的电子原稿和译文文件,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忐忑心情——她很好奇,陈坞怎么看待她作为译员的身份。

大家读译作,除非译者是名家,除非译得太糟糕,一般不会留意到这个中间人。译者就像一个隐形人,多数时候并没有存在感,也几乎不会有人盯着某个译者的译作去看,因为本末倒置嘛。

可陈坞就干了这样的事,不是因为被原作的内容吸引,而是出于那本书是由某位译员翻译的缘故。很难说他最初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一探这位担当译员的实力——毕竟我的书要经由她的手转译为另一种语言,我这么做很合理。可之後呢?他还去寻找了她那本“不曾署名”的书,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很难说是为了打探实力了。

你几乎看了我所有的译作,又有什么样的结论呢?

王子舟拿过手机,给陈坞发了讯息:“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过了一会,他回:“嗯。”又问:“你想吃什么?”

王子舟想想:“在家吃吧,我下午干会活就去买菜!你晚点从研究室直接过来就行。”

陈坞回她:“你忙工作吧,不必特意出去,我一会顺路买了菜过来。”

九月了,天还是很热,王子舟其实没那么乐意出门,她想了想,快速地回了一个:“好!”

从两点到六点,一条资讯也没有,王子舟久违地进入了一种叫作心流的状态,被智慧手表催促着起来站一站,她才意识到窗外铺满了晚霞。

去厨房倒了杯水,她站在玻璃门前慢慢地喝,手机推进来一条讯息。陈坞问她:“我在超市,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王子舟直接回了一条语音:“都可以!”

陈坞也头一次用语音回她:“那我看着办了。”

王子舟回:“那你看着办吧!”

她放下手机,飞快收拾了一下家里,好在屋子小,平时也不邋遢,整理整理台面,把外面晾晒的衣服收进来就行。

没过多久,可视门铃就响了,王子舟给他开了门禁,预估着上楼的时间又开启了房门——她从没这么做过,但她设想过很多遍。

半敞着门等待的真实心情,原来是这样。

那个身影从电梯里出来,王子舟露出了笑脸。

“你在等我吗?”他走到门口问。

“当然啊。”她笑着应道。

陈坞走进玄关,把买来的菜递给她,弯腰脱鞋,随後卸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扁扁的,尺寸比明信片稍大些。

“给我的吗?”王子舟接过来,“是什么?”

略有分量。

“本来应该早点给你的,不过也不迟。”他说,“一会再拆吧。饿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就饿了。

王子舟点点头,陈坞又说:“袋子里有零食,饿了可以先吃点。”

王子舟翻出袋子里的盐味小仙贝,撕开外包装,仓鼠一样吃起来——嘎嘣嘎嘣,越吃越饿。

他说:“做牛肉炖吧,蔬菜最後放进去一起煮。”

王子舟盲目地点头:“那我要做什么?”

陈坞说:“洗菜吧,我来切。”

有序地忙碌起来,此般情形,王子舟也设想过。然而想象只是模糊的轮廓,与实际发生到底是两码事——气味、温度、声音,总是要撞到一起的手肘,都是想象所不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