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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女(596)+番外

“二十九?这里可有能计数之处?”

沈秋辞抬起头:“顶上可有纹饰?”

立刻有人提灯去看:“有!是,挺大的黄雀图。”

自然是要数的,很快,又发现了一处暗门。

“这山中本有空洞,密道种种都是依照原本走势所建,可能用到这一步也着实令人惊骇。”

林昇徒手跳上暗门,举灯看看其中构造,把沈秋辞也拉了上去。

上面一层东西颇多,桌案上摆着不少青白瓷器具,林昇戴上手套,拿起一个小瓷瓶看了一眼,说:

“这些东西都稳妥运送,送去给萧医官。”

除了瓷瓶之外还有些旁人看不懂的东西,比如已经干在碟底白硬的一层,一人仔细端详了许久,说:

“这些,好像是干了的米糊。”

“米糊?”

其余小碟里的东西也被分辨了出来。

“这似乎是烂了的橘子。”

“还有落花生,也是生了霉坏掉的。”

听见“霉”这个字,林昇霍然转身看向沈秋辞,眼睛上蒙了白帛的男人站在无数灯影之外,隐隐仍是许多年前少年的轮廓。

“林大侠,可有什么发现?”他笑着问。

林昇极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他的面前:“只觉得这洞中之物,从毒草到这等古怪之物,走的甚是高远,我这惯于用刀的看不懂。”

沈秋辞轻声说:“擒下徐厚善,想来他能给你解惑。”

“但愿如此。”林昇脱下手套抓住了沈秋辞的手臂,“你小心些,我们下去吧。”

林昇手掌的温热透过薄衣传来,沈秋辞忍不住低下头笑了。

“刚刚我似是踢到了石头。”抬起头,他这么说,“脚有些疼。”

那之后直到离开这山洞,林昇再没离开他两步远。

此洞在金陵以西的长江上游,出了洞来便是乘坐来时的小船顺流而下。

没了仿佛没有尽头的雨,四月末旬的江南显出了几分热意。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沈秋辞抬手摸了下江上的风。

“日落时分,咱们在那山洞里呆了一个白日。”出来之后林昇为首的所有人都戴上了幕篱,在暗中呆久了,人的眼会受不了。

日落。

沈秋辞转向船尾,锦缎似的霞光披洒了他一身。

“林大侠,凭着这些,我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有一日再回荆州当个书院的夫子?”

林昇也在隔着幕篱看夕阳,也看着身侧站着的男人。

“手未沾血,为荆州百姓而铲除一州不留行的沈秋辞沈郎君,做了这些,是够的。”

她垂眸一笑。

“徐厚善死了。”

属于夜晚的凉风穿过浩浩江面。

沈秋辞似乎有些意外:“畏罪自尽?还是被杨源化下了手?”

“吃了两颗粽子,有点渴,落在暗河里溺死了。”

沈秋辞缓声道:“身为金乌,他造下杀业无尽,这般死了,实在让人不解恨。”

“是。不留行之金乌,为杨氏谋划十数年,为之作刀斧手,南吴齐、符、陈三家上下两千余口,皆死于其手,其中符氏数百妇孺被逼投赣水而死;暗害南吴境内孟致通等不下百人;屠南诏无量山彝人三部千余人,只为了借花粉以蜂追踪的秘法;暗中勾结西北羌人致西北四州各族沉沦战火死伤两万余;勾结梁国吕、韩各家,助其作乱,吕氏为祸一方,害死盐工及其家眷数百,韩氏作乱至今余祸未;南吴借道荆州伐梁,又出屠民之策,使复、安州两地生灵涂炭积骨如山……罪状累累,当认罪伏法,当天下人共唾之,当留名史册作一千古恶人,沈无咎沈学士,沈首领沈金乌,我说的可对?”

沈秋辞,或者,也可称他作沈无咎。

比优昙花还动人的男人抬起手,摸了摸头顶的发带。

那发带是白色的,荆州大牢里,林昇小心翼翼地帮他洗脸,给他覆在了眼睛上。

那一日,他还以为他们仍可有后来。

可惜,一日又一日,他们在一起,他知道了她如今的样子,绝不是什么定远军承影部的队长这么简单。

手有长疤。

握长刀。

那承影部的卫副将被传说中的从前大梁定远公如今黎国大辅一手抚养,承的是一样的林氏剑法,偏偏抱剑的姿势与当年的林昇一样。

她还有个至交亲朋中了乌头之毒,那人怕就是心悦她心悦的天下人皆知的薛惊河薛将军。

她竟是她。

多少年来不留行群鸟北飞皆被一柄利弓射落,她就是那执弓人。

“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不知少年人,已成布网人。

物是人非。

“目不能视,真是好事。”他声音轻轻,“看不到你如今看我的眼神,我就不必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