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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楼遗事(18)+番外

作者: -阮白卿- 阅读记录

疼痛不会因为叫喊而减轻,但能做的也只有没日没夜地扯着嗓子号叫。他意识到皇上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方式。这是警告、报复,更加是嘲讽和羞辱,皇上要顾延之永远记着这种羞辱带来的折磨。他是死是活,压根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里。

顾延之什么都不是。

“我去想办法。”嘉安要走,被顾延之拉住了。

“算了,这副样子连自己看了都厌烦,还费什么事。还是做个好人,帮我盖起来……我不想看见。”

“省省吧!什么了不得的事,本来也早割干净了,不过是再剜下一块没用的肉,看得见看不见又能怎么的!”

嘉安咬着牙去掰顾延之的手,只觉得那五根指头软弱无力,才碰上便松了。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这屋子令他感到要窒息似的毛骨悚然。

半夜里顾延之开始发烧。下午嘉安去求过太医,只拿回一包生石灰,这时候更加叫不到人,犹豫半天,不得不去药房求唐金福。唐金福正睡得香甜,这时候被人吵起来,开门便要骂娘,见来人是嘉安,不禁喜出望外,瞌睡也醒了。

唐金福拉住他笑道:“这大冷的天,快进来,哥哥仔细听你讲”。

才睡醒的人,嘴里有一股发酵的臭气,涎水黏嗒嗒地沾湿了他的脖颈。嘉安战战兢兢地绷紧了身体,面前是冰冷的墙壁,腰臀上是唐金福滚烫的手指。唐金福摸着黑解裤子,嘻嘻笑着道:“好安儿,你可教我想死了。”嘉安慌得一把揪住他裤带,软声嗔道:“我又不会跑了,哪里就这么急呢,该是你的肯定有你的。你先应了我的事,还怕我不应你吗?”

血红的烛光下,嘉安的眉骨、眼眶、鼻梁、嘴唇……依次打出错落的阴影,微笑着睃了唐金福一眼。其实对方究竟是否相信这话,他并没有把握,只觉得心口里突突地跳着,两腿发软。大约他实在说得恳切,又是第一次松口表示出应允的意思,唐金福便放了他,磨磨蹭蹭取出两粒药丸给他。他接在手里,不免又被捉住摸挲了一阵。

顾延之吃了药,一时也看不出好些没有,昏昏沉沉的像睡了。嘉安坐在床沿上打盹,不过一炷香时候,顾延之醒了,直着嗓子喊疼,伸手往伤处抓。嘉安扑过去死命捉他的手,好在整日水米不打牙的人,没力气同他拗,不多时整个人软下去,又是昏睡,他便松口气,好歹两个人都能各自安生片刻。才睡下不多久,顾延之又醒过来。一夜里这么来回折腾了六七回,天色渐渐泛白,再怎么活蹦乱跳的人也撑不住了。

其实只要一条麻绳绑了手脚,随他怎么喊,熬上七天也就过去了,但嘉安下不了手。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自己也是从刀口上滚过来的,任何和那时候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再看见,也不想让顾延之看见。

但第二天烧得更加厉害。顾延之两腮赤红,几乎整日地昏厥,到傍晚醒过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四处看。嘉安正给他换冷帕子,手腕猛地被攫住,相触的地方滚热。

“青……”顾延之翕动着嘴唇,含混不清地唤那名字。

嘉安愣了一愣,俯下身缓声说:“我不是。你好好看看我……我不是。”

顾延之继续说:“她受苦了吗?”

他握着顾延之的手,一直看进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里去,“你听我说,”他说得很慢,每一个词都要停顿很久,“沈青宛,已经不在了。不在……你听懂了吗?她已经死了。”

和料想中截然相反,顾延之很快恢复了平静。

“嗯……死了也好。”他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嘉安怀疑他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了。“至少我同她还没到……为了保命……而互相指认的地步,挺好。”他粗重地喘着气,“要到当面对质的那一步,就真太可怜了……”

“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你也绝不会害她的。”

顾延之艰难地笑了,“那你说,他——他怎么会知道是我呢……”

顾延之静了片刻,凄厉地号叫起来,大滴的眼泪滑进散乱的鬓发里。只不过两三天的光景,他整个人已经完全地凹陷、干瘪,只有哭叫声是有力的。他紧攥着嘉安的衣袖,惊惧和怨恨在放大的瞳仁中汇集,仿佛有攒了一辈子的怨恨要从胸肺里吐出来。

顾延之的烧一直没有退,捱到第七天夜里,终于咽了气。

第14章 并不想见面

消息传得很快,没到晌午便有两个太监来收尸,为首的倒退着,屋子窄,撞在嘉安怀里。

“滚!横在这儿挡死人的道!”

嘉安被踹了个趔趄,突然回过神来,扑到柜子里抓了满满两手碎银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只管往他们面前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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