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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楼遗事(29)+番外

作者: -阮白卿- 阅读记录

“大冷天的,去哪儿?”

嘉安不吭声了。去哪儿——叫他怎么说?去捉鬼山,干什么,祭死人,死了谁——好了,大过年的拉出去杖毙,一拍两散。

景承隔着远远的睃着他,“你过来呀,地上凉。”里间灯火通明,外间暗些,从景承那里只看见门口一团影子。

嘉安站起来,腿胫牵扯着后面那一处,仍然非常不舒服。才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他被教会了新的规矩,譬如如何诚惶诚恐地被一群陌生人剥光,像条待宰的狗似的,在众目睽睽的监视下,把自己里外洗涮干净,再拾掇得人模人样,假装一无所知出现在皇上面前等候使用。而皇上也假装对将要发生的事毫不知情,要么就是他惯了,没必要在意。明明只有一层窗纸而不说破,就是皇宫最不成文的规矩。肉体青涩紧张,他能感觉到自己深处是空荡荡的,残留着被反复清洗和扩张后的疼痛——皇上并没那个耐心等他适应。跨进亮处的一刻,苏合香灌满了鼻翅。他慢慢地朝景承走过去,每走一步,就听见自己跟顾延之说的那些话:

“就这么一次。”

“我再也不见他。”

“我昏了头了。”

站到景承边上了,他看见书案上摊着的一幅字,墨迹还没干利索,“烟尘回首烽三月,花柳关情酒一杯”。

嘉安记得这句,早到他刚会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记得,年轻的太子景承拎着宣纸偏过头问他,“花柳关情酒一杯——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嘉安不敢答,景承便笑着捏他的脸,一副又好笑又好气的面孔,“这么小,知道什么呀!”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再怎么讲嘉安也还是太小了,竟就这么送来放在太子身边,简直可以说离谱。写废的纸攥成个团一丢,嘉安爬在地上满屋子捡,景承把他当成个年幼无知可以逗趣的小东西。

景承搁下笔,嘉安马上把茶碗捧起来奉上去,景承的手指碰了他一下。也许不是有意的。

“问你呢,上哪儿去了?”

这下不能不答了。“西边,”嘉安斟酌着词句,试图不骗他,“那边好些铺子酒楼,卖杂货的,过年了热闹——”想想又补上一句,“一年就这么一回。”

景承啜了两口茶,“西边不好玩,南城热闹,下回带你去南城。”

茶泡得太酽,他皱着眉,撂下茶碗撇嘴说:“这么苦。”

更鼓远远地敲了戌时一刻,门外值夜的宫人这时候应该换了一班。这时才觉得气氛暧昧,照规矩屋里至少该留四个人伺候,就算吹了灯,外间也得有一个打地铺。现在整个寝宫空落落的,只有他和他,嘉安害怕起来。景承已经更衣了,白皙皙的一段脖颈露在外头,暖阁下烧着火道,醺得脸红红的,像喝了酒。

“这笺子上的字,”景承用下颌指给他,“给朕抄一遍。”

嘉安这才看到案几旁边还放了一张梅花金印的方笺。他慢吞吞地把镇纸推平了,蘸好墨等他。

“奴才不会写字。”他下意识地说谎。

景承觑眼盯住他,先似笑不笑,然后拿一根指头“笃笃”地在桌上敲,“快点,写好看些,回头要给人拿去挂着呢。”

他径自往床边坐下,这架势已经不能推辞了,嘉安只好垂头落笔。他从没在景承面前写过字,但他知道,有很多事景承已经记起来了。

花笺上是副对子:

迎东蕃送西疆南来北往纳士农商贾

藏夏荷蓄冬雪春花秋实炖夫子老庄

“哪家酒楼这么大的本事?”他写完捧着给景承看。

“不许和人讲,”景承挽起裤脚,“回头拿了谢仪都给你。”

“原来皇上也时常往外头跑。”

“这一向天冷,没出宫,开了春去吃这家馆子,你来不来?”

景承把脚踩进铜盆里,嘉安不得不跟过去跪下。这桩差事他多年没当过了,挨得却又这样近,紧张得发慌。他伏低了身子,撩水去浇皇上的脚踝,垂着眼盯住下面。景承的脚趾是细长的,泡在水里像两节白藕,裤管卷着,小腿上有许多汗毛。嘉安盯了半天,忽然想伸手摸一摸——太监多数身上毛发稀疏,他自己身上并没有生着这样的东西。

“来不来,来不来?”景承露出促狭的神气,踢着水,问一句就踢一下。嘉安偏过脸躲他,那两只脚突然叠起来,把他的手夹在中间。嘉安吃了一惊。湿淋淋的脚缓慢地蹭他的手背,脚趾一路往上,两只脚都艰难地挤进他的袖筒里去,滑唧唧地把他往前拽。

“皇上!”嘉安猛地把手抽回来。心照不宣,这一步步走下去,要做什么谁都明白。

景承吃吃地笑,抓住手臂把他扯到床上,盆踹翻了,丁零咣当从脚凳上滚下去,水泼了一地,嘉安心口怦怦地撞。景承敏捷地翻身压住他,执着地蹬他的膝窝,像掰开一只活蚌似的,直钻到两腿中间去。衣领被扯开了,露出一件半旧的白缎中衣,嘉安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埋下头,隔着衣裳衔住了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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