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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楼遗事(41)+番外

作者: -阮白卿- 阅读记录

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没什么热闹的神气。值夜的铺盖摊在门口,人识趣,早已经走了。嘉安侧身进去,看见景承蜷坐在床上,发髻松散,只穿着中衣,被子围着腰团成一圈。

“怎么睡不着了?”嘉安微微笑着,“给您揉揉肩罢,这会儿手凉,容奴才缓缓。”

景承伸过一条胳膊要他,嘉安才走过去,立刻被拉住了。景承把脸钻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他有些无所适从,仿佛景承在示弱似的,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神像,有慈悲为怀的责任。

他伸手抚着景承的脊背,慢慢坐下来,“嗳,没事了。”

景承抬起脸,在他胸口上摸,“让朕看看,你的心还在不在。”景承皱起眉头,“现在你还是个活人吗?”

“这是说哪里话。”嘉安仍是微笑着,要把被子拉起来披在他肩上,但突然被推倒了。景承翻起来压在他身上,钳着他的手,其实不这样做他也不会逃掉。领口撕开了,衣带散了,露出光裸的肩膀和胸膛,景承那示弱的一瞬间消失了。现在嘉安又回到了原本应有的下位者的姿态,是尊掉下神坛的菩萨,摔成花花绿绿的碎末子。

“说了吓你一跳,朕梦见你拿着刀,把心剜出来给朕瞧。”景承伸着一根指头在他胸膛上划,比量着梦里看见的刀疤,“就这么一刀,整个地——让朕看看你的心还在不在。”

“嗳,这不是好端端的。”他气得发笑,“大过节的,哪里这么血腥气。”就为这个大半夜把人喊醒了过来?但景承梦见他,就立刻要见他,他又愉快起来。

“过节?过什么节?”

“后天中秋,您怕不是忙忘了。”

“喔,难怪梦见先太后。”

景承抿着嘴唇,继续撕剥他,衣袖挂在臂弯里,裤子褪到腿间,嘉安脸上腾腾地发烫,转过头避免同他对视,任由景承摆弄他,把他扳得翻过去,脸蒙在被子里。景承喜欢从后面,他一度怀疑自己侍寝时面目可憎,后来才发现景承是要看着他脊背起伏耸动的样子,而且居高临下,皇上习惯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卑屈的姿态。

他伏着腰,好把后头耸得高些,但景承忽然停下来。“算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等会儿还上不上朝。”

可是听上去就像同他商量似的,好像是嘉安在索求他,他义正辞严——这会儿不行,不能误了上朝,下回吧?

更加令人羞耻了。

嘉安赶忙爬起来把衣裳穿回去,“是奴才的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飘,“该提醒您时辰的。”

“是不是什么事都是你的错?”景承皱着眉看他。

嘉安系好衣带,躬下腰回他:“是。因为皇上想做什么都行……不想做什么也行。”

“那你自己呢?”

他记起最开始那天。景承说什么来着?人要知道好歹,否则就扫了兴——皇上非但不可能喜欢他,连剖白也是不被容许的。他没有“自己”,一个太监,是压根就不配有“自己”。

“您叫奴才做什么都行。”嘉安说。

“叫你把心挖出来看看呢?”

“皇上不会这样,”他把景承裹进被子里,“奴才也不会。”

景承眉毛一挑,赌气似的往后仰,“你回去睡罢。”

“嗳,这都什么时候了,过会儿天亮了。”他故意学景承的口气。

“横竖你在这也睡不着,留你干什么?”

嘉安才要退出去,忽然又被叫住,景承盯住他问:“你说,你的心还在那吗?”嘉安一怔,景承又追问:“你梦里有过朕没有?”

“没有。”嘉安敛了笑容,毫不犹豫地回答,“奴才不敢。”

有些报复的快意。

第28章 助情谁劝我千觞

坐在朝堂上眼珠子发涩,到后来也没睡着。从打他即位后就没睡过几个整觉,往往在万籁俱寂里瞪眼坐着,使他那张床看上去像个颓唐的神龛。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做皇帝,没什么治国的才能,也没有开疆扩土的野心,但偏偏被架上去,使他不得不表现出足够的责任感。失眠也是责任感的体现,因为没有叛军蠢蠢欲动而皇帝高枕无忧的道理,他最恨打仗。

下面吵了起来,互相攻讦,顿着脚,呼天抢地,唾沫横飞地指责,景承忍不住按住了太阳穴。无非是一条官道修不修、钱够不够、一个人提不提拔,做也可不做亦可,本来没有非黑即白,但牵扯到派系就闹得翻了天。说得再堂皇,政治也是党同伐异的世界。这会儿他们在争论端王那边的一个武将,姓胡的,是不是应该回京。皇党要怀柔,把人长时间地软禁在都城,他们一贯喜欢这一招。但南方边境也的确不太平。皇党的太傅立刻驳斥,难道这么大的朝廷没有第二个人能带兵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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