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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楼遗事(6)+番外

作者: -阮白卿- 阅读记录

“吉服备了两件,请您示下,前边晨省穿海棠红,出门再换绛紫的?”

“随你们,左不过要看着喜庆。”

嘉安低下头小声咕哝,“殿下穿什么都好看。”

“哎?原来你会说话,”景承笑起来,“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他故意逗他。

嘉安吞了下口水,心里嘀咕着因为殿下人就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到嘴边却恭恭敬敬说:“奴才冒犯了。”

“刚才捡的是什么东西?”景承转了话头。

“……没有……”嘉安慌起来,原来他看见了。

“那你袖子里是什么?”水声哗啦一响,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景承已经赤着脚走出来。他水没擦就往外跑,杏黄的里衣紧贴着身子,发梢上滴滴答答,把肩上缎料洇得一片一片,浑身上下冒热气,掺了丁香和桃花的澡豆,闻起来暖煦煦的。

“拿来我看看。”

一只手摊到他眼皮底下,是戏谑的催促。嘉安捧着衣裳空不出手,景承便摸到他身上来,“眼睛怎么那么尖。”

景承吃吃地笑,明知在他袖子里,偏往肋下戳。嘉安痒得肩膀左一耸又右一耸,躬下身去,几乎把整张脸埋进衣裳里,连退了三五步,膝窝撞在床沿上。景承还往他怀里掏,嘉安往后一仰,咕咚坐进床榻里。

嘉安的脸色立刻变了,惊慌地望了一眼太子的神情。景承还是嘻嘻笑着。

“殿下,殿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别别别,别闹了,等会误了时辰……他们要进来了!”

叫管事公公知道他敢在太子跟前坐下,难保不打折他的腿。可太子的床榻那样软,像被包在云朵里,教他的心无端端也飘开去。

“哼!‘他们’!”

景承拽住他的手腕,从袖口里拈出那条帕子来,啧啧两声道:“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也值得藏着掖着?”

“被人看见了总归不好。”

景承发梢的水珠甩了两滴在他嘴角上,嘉安偷偷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活过来了。

景承“嘁”一声,不再和他闹,嘉安便服侍他穿起那件新做的海棠红云锦夹袍。景承是颀长身材,平日里看着有点瘦,被衣裳一裹倒也显不出来,更觉得脸上的棱角柔和了许多。嘉安屏着呼吸靠近他,前襟上的盘扣那样滑,怎么也挤不进绳圈。

他们近得几乎能听到那温热的胸膛后面心脏跳动的声音。景承的眼睛偶尔瞟在他脸上,像深绯色的火烧云里初升的橙月,映得他的脸颊莫名其妙地红起来。

景承伸开手让他前前后后地绑衣带,忽然歪着头说:“不该先把衣裳穿了,头发都是水,窝在里头怪潮的。”

嘉安忙把那绺湿头发拎出来,“奴才这就叫人来梳发髻。”

“别去了,”景承往窗下案几旁坐下,自己搬了镜台,“你给我梳起来罢。”

嘉安抓着胡桃木梳子,半湿不干的头发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从景承的头顶一路顺下去,幸好没打结。他不大会替人梳头,上回当这差,手底下没轻没重,扯得景承嘶了两声,下值就挨了一连串嘴巴子,从此不再叫他梳头。这一回他尤其紧张,而且景承刚刚戳穿了手帕的事。

就算没那块帕子,景承也肯定知道他会摸到床上的痕迹。年轻的太监给太子侍寝,没什么好避着人的,宫闱里这种事不算稀罕,哪里轮到他替景承遮遮掩掩的呢,多此一举。嘉安低下头,先前那滑腻的触感像是还留在指尖上似的,像潮湿的蛇游走到他身上,盘踞着他的喉咙,也不知道怎么,反倒是他羞愧起来了。

把帛带束紧,戴上金冠,景承抬手摸着发髻,“好了?可别走在路上突然散了。 ”

“等会儿你悄悄还给他罢,别和人提。”景承从镜子里看着他,两道促狭的眉毛一挑一挑地撺掇他,仿佛是相约去恶作剧的孩子要求对方保守秘密,无形中把他拉拢成一个共犯。

“你知道给谁。”景承又说。

“知道。”名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但好歹是没有说。

“那个鸡蓉玉米羹,做得太淡,你吃了罢。”景承把湿漉漉的脚伸出来,往前一踢。帕子又丢回嘉安怀里。嘉安顺从地跪下去,用宝泉的帕子替他擦净水渍,穿上鞋袜。

第5章 太子的宝泉

照例是要向太子磕头祝寿的。今年又格外严肃些,凡是寿光殿在册的宫人,从近身伺候的内侍,到外院洒扫行走的杂役,黑压压跪了一院子。嘉安在最末排,抬头四下望了望,“宝泉怎么没见?”

“谁晓得……你管他呢。”含糊其辞的回答。

“这么大的事都不到?”

“你看看这一大堆人,谁瞧得着他到不到?他狂他的,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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