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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530)+番外

“参见殿下。”杜若谨行着礼,视线却未离开榻上的人,暗暗打量,心中感慨,两年不见,这性情难辨的男人,气势又内敛了许多,愈发叫人捉摸不透心思。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李泰又翻过一页书纸,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来人,不疾不徐地道了一声“免礼”。

杜若谨直起身子,整了下容色,正色道:“杜某冒昧来访,承蒙殿下拨冗相见。这里是有一事相问。”

“何事?”李泰一肘搁在软桶扶手上,侧头看向对面,目光扫过杜若瑾清俊的五官,略有起伏的声调叫人察不出他此刻的喜怒。

“殿下几日前归京,杜某闻讯,想是卢姑娘必也同您一道回来,殿下当知,杜某同她长兄相交匪浅,便视其为妹,两年前遭逢变故,卢姑娘离开卢家,杜某有心助却寻不得,将知她消息,她便同您离京巡游,此去两年,归来却唯有她讯息,杜某身为兄长,心忧她安危,这才胆敢请问殿下,卢姑娘可是在府上?她眼下可好?”

一听说李泰回京的消息,杜若谨便上了卢府和龙泉镇找人,在璞真园和卢家来往了几回,都没能找到遗玉,想着她还是在魏王府,这才寻上门,可惜他这一次登门,着实是找错了地方,李泰亦是在长安和龙泉镇打了个来回都没逮着人。

李泰本来懒得开口,可一见对方脸上的认真,心念一转,捏着手里的书卷,答道:

“她不在本王这里。”

杜若谨皱眉,却是不信李泰的话,“殿下,杜某别无他意,只是想知她眼下安否,还望您实言相告,卢夫人说她来了长安,可卢府却说她未住在那里,若她也不在您这里,还能去哪里?”

“你当她是三岁的孩童吗,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里,便去得哪里。”李泰干脆将书卷撩到身后,一侧身,斜侍在软塌上欣赏起杜若谨脸上的神情。

早在学士宴的时候,李泰便警告过这擅画的男子一次,可时别两年,再见却没了当初的危机感,并非是杜若谨没了别的心思,只是李泰清楚明白,如今的遗玉,是半点没可能对杜若谨这种男人动心,只因这人身上有她最痛恶的一种性情一一优柔寡断。

没了危机感,便不觉得需要防备,就像是在林间吃食的狮子可能在乎对面的老虎和猎豹,却不会在乎一头马鹿,任它的角再长再锋利,毕竟一个吃的是草叶,一个却食的是血肉。

“看来杜某当真问错人了,告辞。”李泰的话,听在杜若谨耳中,全然变成了一种对遗玉满不在乎的语气,这叫好脾气的他也难得生了气,但还不忘礼节,行礼之后,才转身大步离开。

屋外小雨刚停,阿生走到门前,见着从门内走出的杜若谨,赶紧道:“杜大人,您走好。”

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才摇摇头,进到内室,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软塌上的李泰,确认他没有心情不好后,才凛道:

“主子,谢学士照您说的,已将文稿暂分为四期,这第一期的,预计四月便能整理出来。杜大人昨日果然派了礼品送往东方府上,东方大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明珠小姐也没露面。”

“他们倒是沉得住气。”

阿生知他话有所指,顿了顿,又道:“当初太子安插进文学馆修书的人里,您回来前,便被萧大人揪了错处撵走一半,另有一半,这几日看着有些不安分,谢大人的意思,眼下太子被厌,是不用顾忌过多,您看是留,还是?”

“告诉谢偃,痛打落水狗可以,但这恶拘若仍有两只爪子在岸上,便莫去夺它咬在嘴里的骨头。”

李泰捡起一旁书卷,一边翻到未看完的那页,一边道:“挑选好的衣物首饰可是送去?””

“是,小姐未归,但卢夫人收下了。”

“去准备,本王看完这篇便去沐浴。”

“是。”

第38章 夜宴再会

芙蓉园

就说二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早晨一场小雨将天空洗净,傍晚夜幕降下,头顶半朵乌云都不见,浅金皓月嵌在墨蓝夜空中,零碎的星辰点缀,若能将这块夜布裁下,必能制成一件无双的裙裳。

为魏王李泰接风所办夜宴,芳林苑内一早便布置妥当。

入苑的甬道两旁,数十座精雕细琢的仕女团釉石灯全换了新油点亮,其光照路白莹,穿着一色衣裙的宫娥们垂首引着客人们朝里走,听着隐约的丝竹管弦声,远远便能见到前方灯火通明的露天殿。

甬道尾,踏上二十四层狭长的阶梯,踩在光滑可鉴的玉石地板上,眼前便是歌舞升平的一幕:大殿当中有两座用柚木矮雕栏围起势舞池,地中两拨舞姬盈盈跃跃,一左一右,分别临近东西两宴的宾客,便人近赏。

东西两宴各设三十六张檀木兽脚长案,六案成一席,每席铺以栗背金绿三色毯,每案多可容三人列座,此时离宴尚有两刻钟,席间落座却已过毕,每有客至,二十四阶前便有宫人高声报号,客人依身份不同,有的穿过两座舞池去到正北主宴席上参见,有的直接入宴,也有个别被宫娥引到主宴席落座。

主宴席上摆了七张红木翘足案,李泰独自端坐当正一张案后,身穿的玄青圆领大缎袍裁剪合宜,昂藏七尺,头戴的幞拢尽黑发,殿上成百明珠笼盏将他面容衬得俊美无二,引得殿内相互交谈的宾客不时遥望,时人爱美,长安城人多知魏王生的异常英俊,百官又多知他瞳色生异,奈何他深入浅出,比宫里的皇上好见不了多少,难得有机会见着本人,自然是免不了多看几眼。

一身华贵宫装的高阳推开宫娥的搀扶,端着酒杯在李泰身边坐下,拎起他案头的酒壶,冲他抬眉一笑,道:

“四哥,你这趟出去两年才回来,可是玩的痛快了,却半件好玩儿的都没有捎带给我,喏,罚酒罚酒。”

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都是太宗极宠的子女,虽李泰对高阳时冷时淡,这娇蛮的公主屡屡不知进退,但终归是没有撕破脸,时隔两年,再见时候高阳这般亲和之态,却不知她心里到底有无记恨李泰。

李泰见她将樽中斟满,神色冷清同这殿上的热闹格格不入,心中何感无人知,抬手端了酒樽,饮了下去。

高阳得了他的面子,脸上笑容浓了些,便在他一旁说些他不在时京中的人事,李泰但听不语,两兄妹这般模样,落在宴上宾客眼中,又是另一番理解,只道早先有传闻说他们兄妹不和之事为虚。

这接风宴是皇上亲口指办的,御驾不能亲临,照例太子和别的皇子也不能随至。但是朝中官员都很能领会圣意,凡是接到了请柬的,少有不准备一份厚礼与宴。来了不少有分量的人物,不谈左右两宴上的,就说主宴席左边三张桌上,去年才获封梁国公的房乔和刑部尚书高志贤同桌谈论着刑律之事,杜楚客陪着满头银丝的老臣虞世南一桌在聊工画。

“尚书左仆射长孙大人到——”长孙无忌一入宴,众人便纷纷扭头去看,但见他身后相随的一男两女,视线落在当中一女身上,片刻的寂静后,在座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当是嫣然一身裹,纤浓半分多,蝶髻翠缠,粉腮杏敷,香颊雪染,蛾眉臻首,腊齿明眸,梨涡樱唇,如此佳人精雕细琢,袭袭行来,多喻情怎堪?

“啧啧,前有闻,一夕艳颜色,只当浮夸,而今一见,当是自己眼浅了。”席间,第一次见得长孙家三小姐长孙夕的宾客,多是发出类似的赞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于礼不和,但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

有长孙夕在,长孙无忌身后的一对年轻夫妻很是轻易地便被忽略了,这一对,正是被誉为美事亲上加亲的高士廉之孙高子健同长孙家已出阁的嫡长女长孙娴。

长孙夕跟在父亲身后,手挽着长孙娴的手臂,四周惊艳的目光她并非没有察觉,可此刻,她的注意力却全在前方将行将近的李泰身上,娇颜上挂着笑容,但微微颤抖的手臂,却道出她此刻的激动,当年他一声不响便离京远行,带走了她暗许的少女之心,他这一去两年,她动心忍性,便是盼着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