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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536)+番外

“在戚某看来,差遣逾千之众,巡外近两年,度钱不下十万,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只为撰一偏门杂书!怎堪功!实为过、实为罪也!魏王李泰,你促此大错,归京之后又大张摆宴,毫不自省,戚某认人不清,投人不善,鄙之甚,这文学馆的学士,这撰书之功,就给那些浑人去担吧!”

说着,他便当众解下身穿的学士常服,甩声掷地,转过身,仅着中衣,昂首阔步朝殿外走去。一时间,他这等脱袍自黜的气魄,叫观者难不生敬意,坐上宾客两百,“唰唰”一片声响,当有一半起身,纷纷对着李泰一揖,硬声道:

“多谢魏王款待,再下告辞。”

“道不同,不为处,告辞。”

“告辞!”

第42章 娇颜怒

“多谢魏王款待,在下告辞。”

“道不同,不为处,告辞。”

“告辞!”

“诸位请留步,听杜某一言,请留步啊!”

“杜大人不用解释了,戚大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事我等明日早朝会奏明陛下,介时再看定夺。”

是时,一半宾客起身离席,杜楚客急忙连同几名魏王府给事上前劝留,又让一众侍卫拦了出口不让离开,场面混乱无比,哪里还有半点方才把酒言欢的样子。

相较之下,主宴席上要安静许多,平阳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靠在软垫上呈半醉半醒之态,虞世南只当是眼花耳背,高志贤去到长孙无忌耳边低语,房乔端着酒杯,看看远处一团乱的人群,最后定格在还站在原地观望的遗玉身上,中年儒雅的面孔上,有一瞬间现出明显的忧色,不知是为哪般。

遗玉因戚中恩辱及李泰,心头不悦,又替李泰委屈,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这部《坤元录》,已是大不同历史上那部功利明显的着作,里面涉及之广,知识层面之宽,前所未有,不算他们分开的一年,头一年出行,李泰在路上也不忘研究顺路收上的卷本,常常是夜深人静时候,还在掌灯给各地派信,以免出现纰漏,这个男人认真做起事来,连自云勤奋的她都会自愧不如。

想到这里,她扭头看着雷打不动地的坐在原处的李泰,努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未果,便张口,轻声试探道:

“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巡游一行,大概行程,用度,遗玉知道,可具体花销多少,个中有无猫腻,遗玉却不知。可像卢中植那样的豪绅巨富,几代经营又拼死拼活了大半辈子,攒下的现银,三家分下来,一份也就几万两,合着这两年的巡游,几乎挑了半个老牌儿门阀。

在她看来,这骨气十足的戚中恩,就是个故意挑场子的,这样放着不管,今晚一过,李泰的名声定会一落千丈,劳民伤财,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历史上,凡是摊上这名声的,都是遗臭万年到底。在遗玉担忧的目光中,李泰抬手扶了下额角,闭眼,淡声应道:

“他说的实话。”

绕是遗玉被周夫人严苛了一年,这会儿也忍不住在脸上纠结出难看的表情来,四万两,还当真是花费了四万两!败家子儿啊,亏得他还这般坐的住,答的出。

李泰话落,平阳眯缝着眼晴,缓缓道:“原来这两年内务大盈库支出大笔没有注明途径的钱两,是拿来做这个用了,四万贯……怕不止这个数吧。”这话声音不高不低,恰让遗玉一人听见,李泰没出声,这便更证明平阳说的是真话,四万,国库支出,还不止这个数目!

“四哥,戚大人说的可是真的?”长孙夕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边有高阳陪着,有些紧张地问道。

高阳磨磨蹭蹭在李泰身边坐下,不信道:“这手笔也太大了,父皇他当真给了你这么多钱?”

李泰睁开眼睛,没看高阳,而是平平扫过遗玉复杂的目光,转向殿门口闹腾的众人,端起手中酒杯,重重顿在案上,发出一声磕响,引得四周目光。

“嘭!”

“无需阻拦,让他们走。”

众人愕愣,急了一头汗的杜楚客嘶声高喊道:“殿下不可啊!这事若不说请楚,他日便会声名扫地!”

他这么喊着,带头的戚中恩也是一嗓子:“诸位且同戚某离去,明日之后便将魏王李泰之过曝于众!”

侍卫们因李泰的命令,已纷纷散开,待要离去的一半宾客得了门,便一一退走,席间又请不少人起身,犹豫着是否要告辞。

不对、不对!遗玉看着重新抚额闭目的李泰,心念急转,正待出声,张口,却被人抢先……

“诸位且慢!诸位且留步!”

这声音不大响亮,可却成功地挽住了众人离去的脚步,遗玉扭头就见长孙夕匆匆走上前去,用她歌喉一般的嗓音,高声道:

“诸位,暂不论戚大人所言是虚、是实,可你们只听一面之词,便妄下定论,实在有些鲁莽了,《坤元录》的修撰,我也有参与,修书绝非易事,我相信,这个中必是有些咱们不知道的难处,不如听听殿下解释,可好?”

长孙夕姣好的容貌上带着乞求之色,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何况大家离去,有一半是因为惊怒,一半是因为意气,众人脚步踟蹰,便有人顿足,道:“魏王殿下,既然长孙小姐开口,那便请您解释一番吧。”

戚中恩再喝:“奢费银钱无度,劳民伤财,编一旁门杂书,这有何可解释的!多言不过狡辩耳。”

“这——”众人两面犹豫,当听殿上,又一声高音扬起:

“何谓旁门杂书?”遗玉见视线纷纷转移过来,走上前两步,在长孙夕身边站定,一脸认真地看着戚中恩,再一次道:

“敢问戚大人,何谓旁门杂书?”

戚中恩不假思索,面上略带鄙夷,道:“即是旁门左道,不入大流之作,古往今来,堪称着者,小则修身齐家,大则治国平天下,可这《坤元录》又算是哪门子的正统,摘录之篇章,除却地质,多是地方神话谬传,鸡皮琐事,怎奈众人迎合取宠,谓之巨着,可笑!”

闻之嘲讽,宾客面异,只觉得他说的有理有据,这么一看,《坤元录》还真是同市坊之间流传的杂书一般,当归为旁门。

“卢小姐,”长孙夕伸手扯了一下遗玉,心怪她添乱,美目中尽是不赞同之色,“听殿下说好吗?”

遗玉轻轻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又朝前走了几步,两手背起,突然话锋一转,问起戚中恩:“戚大人可否告知,你府上在京城何处?”

“问这作甚。”戚中恩听见身周低声质疑坤元录的声音,也不急着走了。

“我先卖个关子,你可是不敢答?”

戚中恩轻哼,自恃占了上风,不怕她耍什么花样,道:“这有何不敢,戚某宅邸是在朱雀西三街的通善坊内。”

“占地几多?”

“戚某家贫,宅不足一亩。”

“是几年修建?”

“贞观二年修建。”

“有几间?”

“四间。”

“门前可有树?”

“有。”

“是什么树?”

戚中恩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不耐,见她越问越细,便道:“你有话直说便是,问东问西,却是何故?”

“哦,”遗玉拖了个长音,摆手笑笑,斜眼看他,微讽道:“不过是好奇罢了,我只当你这般疲躁性情,连家门都记不清,可是现在看来,戚大人对自己的宅邸,还是相当通熟的,不会等下回去摸不着家门,睡在路边。”

被只及自己一半之年的小女子暗讽,戚中恩心头冒火,道:“卢小姐莫非是在愚弄于我,自己的府上,再不熟得,那便是傻子了!”

“唉,呵呵,”遗玉一声嗤笑之后,便在众人疑惑的现线里,伸手一指天空,继续讽刺道:“有蛙于井,蚊蝇为食,抬头观天,是觉井口大小,只笑天窄,窃自为喜,正如只知家宅,却不知天下事的人,目光短浅如斯,却敢呱呱乱叫,阻拦有心观天的智者,羞辱助人观天的能人,你方才呼悲、呼痛,却着实是个可耻、可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