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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864)+番外

方刚放开卢俊,连连点头,“就是,人到了就赶紧说正事,王爷将我们聚到这里,不是说有人要让我们见,这人——该不会就是这叫花子吧?”

他一脸怀疑地将手指向帐中一角,卢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是那个身穿斗篷的人影,他好奇地侧移了两步,离油灯近了,看清楚这人的侧脸,当下明了,为什么方刚会称他是叫花子。

这人生的胡子拉碴,脸上乌一块青一块,不知是被人打的,还是沾上去的脏污,两只手上捧着一只油烘的整鸡,啃地只剩下半拉肋翅,还馋滋滋地掰着骨头,允味道,刚进门时听见他寨寨窜窜在下什么,闹了半攒在啃鸡骨头。

这是哪里寻来的乞丐?

“呵呵,方统军这回眼拙了,这位可不是叫花子,”阿生随手捡起一旁柜子上搁的酒壶,晃了晃,走上前,递给那油头黑脸的怪人,扭头冲不明所以的几人道:“此次想要顺利穿过沙海,全要靠他。”

众人一愣,随即便吵吵开。

“什么?!”

“这大半夜的,就别开玩了,要一个叫花子带路,我们是要去高昌,他别再把我们领到高句丽去了。”

一边是怀疑,而另一边则是高兴。

“哈哈,我就知道王爷不会甘愿跟着军需押后,这不是请了人给咱们带路嘛,设谁咱们还能冲到先锋前头去呢!”

“要我说也是,沙海这么大,不找个带路的,要走的哪年哪月去,半路上怕就得给饿死,还是王爷有先见之明,一早寻了领路的。”

听这话,卢俊一下子有兴奋起来,两只眼睛冒着神光,来回在那“乞丐”同阿生身上打转。

可惜下一刻,阿生便戳破了他们的“美梦”。

“不,咱们还是同军需一道,等先锋和大军前进之后,再押后前行。”

“啊…”方刚失望地挎下脸来。

见到众人眼中扫兴,阿生并不去安慰,很是淡定地拍了拍那“乞丐”的肩膀,弯下腰,凑到他耳边道:“都交给你了,主子不想…”

那乞丐吮完最后一块鸡翅膀,将吃完的鸡骨头规规矩矩地搁到盘子里,抹了一下油光闪闪的胡子,震着嗓子浑笑了两声。

“没问题,谁让我倒霉又欠他一回呢。”

他慢腾腾地站起身,仰头灌了一口酒。转过头面向疑色重重的众人,满是污痕的脸上,一双眼睛明的发亮。

“我说,你们几个,不想在御敌之前死在沙堆里的,以后在我面前最好是先带上耳朵。”

正月过去,春日迎来,整个冬天,也就只下了一场小雪。

安阳的气候,比长安略过干燥,常常是一整个月都不见下一场雨。

春天回暖的很快,等到遗玉的肚子又圆了一圈的时候,亵衣皮早已收进柜里,换上了质料轻软的丝绸。

“突厥汗国不同于我们唐制,它所下部落相互联盟,自成一体,比如说赦勒一部,葛逻禄一部,前隋时,大约四十年前,突厥汗国西部领土部落的贵族射匮自立为可汗,突厥自此东西两分。上次说到贞观年初,圣上同东突盟和,争取到休养生息之时,待到贞观四年,派军攻灭东突,此后,西突日渐势强,皇上便支持当中一部——”

“启凛王妃,县令夫人求见。”

孙雷正讲到重点处,门外突然传进来下人的禀报声,他停下讲述,皱起眉头,回身看向书桌后正在记录的遗玉。

平卉放下砚头,不满地嘀咕一声,“真是的,怎么又来了。”

遗玉笔未停,记完了最后两句,才放下笔,呼出一口气,对孙雷点点头:“今天就到这儿吧,有劳孙典军跑一趟,平卉,先送孙典军,再去看看有什么事。”

平卉冲遗玉矮了下身,便低着头引孙雷出去。

人走后,遗玉才放松身体,伸手接到后腰上揉了揉,嘴上苦笑,快有七个月,这肚子是一天比一天涨起来,侧看着,就像是一口锅罩在上头。

这才坐了多大会儿,就受不了了,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王妃,您要回塌上躺一会儿吗?”

门外侍应的小丫鬟探头,见遗玉扶着桌子站起来,连忙扯着另一个跑进去搀扶。

“不,我走两圈,你们不用扶。”

肚子里这小东西,安静是安静,可是同孩子他爹一样,不喜欢让人碰,连带着她这个当娘的,走路被人扶上一下,都要发脾气,踹上一脚。

头一回发现它有这动静,可是喜坏了喜欢摸她肚子的卢氏,可动得多了,难免变成遗玉遭罪受,卢氏心疼女儿,便消停下来,没再故意惹这小东西的别扭。

来回在屋里的空当走了几圈,身上舒服了些,但就这几步路,额头便有冒汗的迹象,遗玉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遍身寻不到帕子,边上两个小丫鬟见着不敢吭,她正有些搓火时候,平霞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主子,主子,平彤姐姐伤着头,被人抬回来了!”

第二九七章 灾民不是民

整冬只有一场雪,春来无雨,北方连连遭旱,流民失所,为求生,不得不远走他乡,沿途挖菜食草充饥,或经城市,沿街乞讨。

二月间,处在河北最南面的安阳城外,就开始有流民出现。

遗玉深居在宅中安胎,吃住都有专人侍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而并不知外面饥寒,直到平彤因此被波及受伤,抬了回来,才晓得事态严重。

卧房,半昏迷中的平彤平躺在床上,头上的伤处刚被涂药包好,一层层的白纱外隐隐透着血渍,看模样是伤的不轻。

平卉在花厅应付县令夫人,不然看到她姐姐这个样子,不定得怎么掉眼泪。

原本这档子事,卢氏若在,是定不会先传到遗玉那里让她操心,可巧今天卢氏同人到道观求符,没在家里,平霞从外头跑回来,没多想就去寻遗玉做主。

李太医收好了药箱,转头向坐在桌边的遗玉揖手禀报:

“启禀王妃,平彤姑娘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小心不要湿水,静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在李泰的安排下,去年冬天李太医从太医署离任,年镆随同遗玉一起前往河北,眼下就住在偏院里,以备不时。

遗玉点点头,“你先下去写方子吧。”

“是。”

李太医走后,遗玉方将目光从床上的平彤身上收回来,转向一旁罚站似的低头立着的平霞,见她被惊着,不好发脾气,温声道: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平霞不敢藏匿,肿着哭红的眼睛,一五一十道:

“是、是半个多月前,奴婢同平彤姐姐一起带人出去采买,发现街上突然多了好多讨食的花子,在长门街角遇见一对小姊妹。大的刚刚十岁,小的也才有七岁,穿的破破烂烂,干巴巴地瘦弱,讨不到吃的,还被过路的行人踢打,奴婢看了怪可怜的,就──”

说到此处,平霞眼里闪出泪来:

“就想起来当年家乡遭灾,随着村人一同离乡乞讨的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奴婢央着平彤姐姐,拿钱买了些饼子接济她们,问过之后,才晓得她们也是家乡遭旱,死了爹娘,才一路流亡往南。后来奴婢同平彤姐姐就隔三差五地去看看她们,今天我们就是带了些粥想着送去给她们喝。”

遗玉听到这里,心里有了谱,难怪安阳城会跑来那么多乞丐,要知道这里虽远不如长安繁华,可也是ㄧ座大城,吃喝玩乐只缺后面两样,这方圆几十里的村镇农户,不说衣食无忧,但最基本的温饱还是顾得上的。

原来是北方遇旱,适才会有流民涌入。

“你们是去帮人,那为何平彤会伤着头,她头顶上的伤口一瞧就是被人用硬物打的,你说清楚,这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关键,平霞脸上露出愤色:

“还不是城中那些无赖,他们说这些外来的人口乱偷东西,脏了街口,这两天成群结伙地到处拿着棍子往城外撵人,跑得快的,都躲起来了,跑的慢的就要挨上一顿毒打,被他们抓起来送到城外去,小草和小芽年纪还小,这几日被吓得不敢到外面去,就和一群灾民躲到城南河外的破院里,奴婢同平彤姐姐找过去时候,恰好遇上一群来抓人的无赖,平彤姐姐就是护着小花,才被打到头,到最后,人还是被他们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