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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866)+番外

至少孙典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件事。不是她能管的。

她到安阳城。不是找麻烦来的,她怀着身子,李泰远在西域,她一个毫无实权的王妃面对一座盘根虬错的城市,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做什么。才能不给他增加负担。

先前的冲动平复下来,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无力,遗玉的沉默。孙典看在眼里。当是明白她已萌生退意,心里说不出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松气多一些。

终究是没忘记职责所在。他不惜劝道:

“王妃,这些外来的灾民固然值得同情。但即便是他们不被买卖。也一样会死于饥寒。至少被卖之后,还能多活几日。”

“不必再说,我知道了。”遗玉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扭头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平霞,吩咐孙典道:

“你派人去把那两个孩子带回来吧。”

“是,下官这就去办。”孙典行了礼告退。身为都督府上的副典军。平日少不了要同上上下下打交道,黑白两道上的人都有结实。想要从人贩手上要回两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他离开,平霞一脸放心地软坐在地上,抬头见遗玉正捧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忙一骨碌站起来。

“主子您累着了。奴婢扶您回房休息吧。”

她站着等了半晌。才听见遗玉轻轻应道:

“……好。”

傍晚时候。卢氏才从观里回来,一进门。就听多嘴的门房说平彤晌午被打伤头被人抬回来。

这便慌忙寻到遗玉屋里。听完平霞讲述。不免长吁短叹:

“这世道,无家可归的人才最是可怜。那两个孩子若是寻回来,就留在府上吧。家里不差养这点人口。”

在遗玉的交待下。平霞只说了那对小姐妹,关于外来灾民被买卖的事。却是一字没讲。

“就照娘说的这样吧。”

“唉,早知道我就提前一天到观里去拜拜。给平彤那丫头请个平安,平卉呢?”

“好哭了半天。我听着心慌,就干脆让她到平彤房里照顾去了。”遗玉惯例躺在榻上同卢氏说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全然看不出中午那会儿的愤恼。

卢氏点点头、取出小布包里仔细收着的符纸,数了几张递给一旁端茶倒水的平霞,道:

“好在今日多请了几道平安符。你且先拿着,待会儿捎给她们两个。贴身收着。免得再惹无妄之灾。”

平霞弯膝一礼。两手接过去,心里感动。就磕磕巴巴地道了谢。

卢氏一笑。又挑了一张不同的,交给遗玉道:“再过两日是你生辰。就要十七啦,娘先送你个平安。”

遗玉脸上的笑容变得由衷。“谢谢娘。”

草划应付过晚膳,遗玉原本以为要到明天才能见着那个孩子。不想睡觉前半个时辰,人就被送了过来,还多附带了一个。

……

客厅里,摆着两座长颈油灯、不算太明亮。可也能将人看清楚。

遗玉盘膝坐在短榻上,身下铺着厚厚的褥子。腿上盖着薄被。平云和小满就立在她身后,好奇地问她一起看着方被平霞领进屋的三个孩子。

那个子高些的。应当是姐姐、一只手紧紧攒着边上个头矮小的妹妹。一只手扯着褴褛的衣角,低着头。不安地搓着脚尖,足上的草鞋磨破了一边,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来一两块泥巴,落在干净的桦木地版上。十分显眼,她自己也看到。仿佛是受了惊吓。愈发缩起了脑袋。

姐姐这般拘谨。妹妹也***紧张。只在进门时候盯着遗玉看了一会儿。便学姐姐样。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着。

因平彤和平霞没有透漏,两个小孩子家家,也不晓得这会儿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位王妃,要不然照这模样。许是会吓得两腿发软。

倒是跟着姐妹一起顺道被孙典救回来的那个男孩儿。看起来也只有七八岁的模样。面上脏兮兮的。看不看长相如何。但身上一样穿着破衫烂褂,却不怕生地来回打量着屋里,最后目光落在遗玉身上,不掩好奇地盯着她上上下下地猛瞧,被平霞察觉,偷偷扯了下袖子,他还不满地扭头瞪了她一眼。

“你拉我干什么?”

平霞怕他会招遗玉不喜欢。便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别东张西望。”

“我哪有东张西望。我现在看的不是前头吗,你多大个人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男孩儿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又回头去盯遗玉。

平霞脸上微红。下手又扯了扯他。无奈小声道,“那、那你别往前看。”

男孩儿不乐意了。干脆伸手一指遗玉,撇嘴道:“我是看她。又不是看你。你害什么臊啊。”

平霞见他竟然胆子大地拿手去指点遗玉。吁得慌忙把他的手拉下来。狠狠刮了他一服。怕他不老实。便牢牢捏着他的手。冲着遗玉弯腰道罪:

“主子莫怪。小孩子不懂事。”

这头遗玉还没出声。男孩儿却是先变了脸。活像是在躲瘟疫一样使劲儿甩着平霞的手。慌慌张张道:

“哎哎。你别拉我,男女授受不亲。受了就要成亲的。我吁不想娶你这么个力大如牛的彪婆娘。赶紧给我放开、放开啊!”

遗玉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小满也笑得抿起了嘴,而一向是老好人的平震则被气红了一张脸。一副恨不得把那孩子的嘴巴拿裹脚布塞起来的模样。

男孩儿到底不敌平霞力气大。被她按着肩膀、挣扎不能,便气地鼓起了腮帮子,仰着头。同她大眼瞪小眼。

遗玉见状,便收敛了笑声。清了清嗓子。冲那两个紧张地快要把头低到地上的小姑娘。温和道:

“姐姐是小草。妹妹是小芽、对吗?”

“对、对的。”两人连忙应声。飞快地抬头看遗玉一眼。又重新低下去。

遗玉怕再同她们说话,会吏让她们不自在,便转向那个有趣的“赠品”。

“那你呢?”

男孩儿听见遗玉询问,不甘心地放弃同平霞比眼大。转过脑袋。以一个费力地角度扬起下巴。不甘示弱地对遗玉道:

“我叫“小迪””

“小笛。”遗玉默念了一声、暗皱了下眉头,自语道。“是笛子的笛吗?”

两次被姚一笛绑票。遗玉对“笛”这个名字可谓是敏感非常。

男孩儿耳朵尖。嘟囔出声:“不是竹子头的那个笛啦。”

遗玉眼晴一亮。“你识字?”

问完话。她就看到那男孩儿的眼神分明闪躲的一下,才略带掩饰道:

“一、一点点。”

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或许还有些小秘密,遗玉暗道,却没有揭穿他。

“那就是启迪的迪喽。”

“随,随便你怎么叫,“他又小声嘟囔,“听起来不还都是一样。”

遗玉笑了。并不想深究什么。太多的人。她帮不了。可眼前这几个。既然被送到她面前、那她就不能不能管。

见他们身上还都穿着破旧单薄的衣裳。遗玉询问平霞:

“怎么不先寻了衣裳给他们换一换。”

平霞不好意思道,“看天晚了,主子待会儿要休息、就急着先带过来给您见一见。”

小满插话道:“宅里应该也没他们能穿的衣裳,就先拿小点的将就两日。这几天奴婢闲着,正好给他们缝两身穿穿。”

遗玉点点头。见那小迪又开始望着她瞧,她可不以为自己脸上有花。顺着他的视线一挪。目光落在手边,便晓得他看的到底是什么。

“先带他们下去洗洗干净。弄些吃的。安排到西院住——不。还是算了。把小迪领到于通那儿、小草和小芽就跟着平霞睡吧。”

遗玉一通安排下来。一屋子都十分满意。只除了一个。

“谁是于通,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睡,不能单独给我一个房间吗,不然就让我睡柴房。”

遗玉笑而不答。一手扶着腰,让小满搀着起来,将手边一口未动的点心盘子端了起来。缓步走到他们面前,笑昧眯地将盘子递给他。松开小满搀扶、空出一只手,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落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上。轻轻抚了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