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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536)+番外

立储之事,前些年不是没有人提起过,但当今皇上身体力强,每每不了了之,近些年都没了动静,如今几位皇子相继成年,难免有人心思活动起来。

而如今成年的几位皇子当中,以尹淑妃诞下的宁王刘灏,和薛贵妃诞下的敬王刘昙,最为热议,原本刘昙在山中养病数年不归,不如刘灏声势。

可是刘昙两个月前在双阳会上挫败了刘灏,获封“敬王”一号,成为年纪最轻的王侯,有薛凌南这个六部总尚书做亲外公,皇上又赐下南方易首夏江家为婚,使得刘昙势头一日日朝刘灏看齐。

薛睿眼皮一跳,看着薛凌南脸色冷冷的,便知道上书立储之事定然不是他祖父授意,这里头大有文章,于是又问:“辛左判可曾推举了人选?”

薛凌南只是摇头,看着他。

薛睿沉吟一会儿,出声道:

“圣上从华珍园祭祖之日回来,身体抱恙,卧床了几日,前头方好,今日就有人提出立储,圣上定会心生不悦,辛左判虽没指名要举荐敬王,但他与我们府上乃是姻亲,旁人肯定猜测到我们头上,圣上若然愠怒,不可能不猜忌祖父——这么大的事,辛左判未与祖父商议,就不知他是一时糊涂,还是受人怂恿。”

他没把话说满,没有直指辛雅是让谁挑唆,心里却十分肯定,此事和宁王一派,脱不了干系。

薛凌南满意地看了一眼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将手中捏了半天的奏章递给他,冷笑一声,道:“你也不必替你二叔一家开脱,辛雅此人,目光短浅,他老父辛老院士倒是个聪明人,可惜年事已高,早早退下,不管闲事了。当年若不是圣旨,我也不会让你二叔娶这世家女子。我且问你,前阵子,你二婶是不是私下找过你,有意撮合你与辛家那个六姑娘。”

明知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事情都瞒不过眼前老人,薛睿低了低头,道:“二婶确有这个意思,不过被孙儿拒绝了。”

薛凌南道:

“那也是辛雅授意的,他这是试探老夫,以为亲上加亲,将来你敬王表弟能成大事,他辛家才更稳当,可见我们并无此意,便又生出许多心思,你姑母从宫中传出消息,淑妃娘娘似乎不满现在的宁王妃,欲为宁王招纳一个侧妃,看中的几个人选里就有他辛家的小姐。老夫想来,宁王是承许了辛家什么,那辛雅才敢装傻充同,今日在朝堂上捅我们薛家的刀子。”

薛睿目光连闪,这才明白辛左判是为何犯了“糊涂。”

他打开薛凌南递给他的几份奏折,飞快地翻阅了几眼,但见上面篇篇都是赞表刘昙的文章,有些言过其实,就连他看了都要皱眉。可想而知皇上看到这些折子,不是高兴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而是恼怒有人觊觎他身下那个位子。

“祖父,这些奏章——”

“散朝过后,圣上将我传到御书房,丢在我面前的。”薛凌南面无表情,并未多说皇帝当时恼怒,一句带过。又看向薛睿,静等他接话。

薛睿想了想,道:“眼下外面不乏人盯着,祖父不便请敬王过府,以免再有什么不好听的传到圣上耳中,我这就出府到敬王那里去。您有什么话要我带的?”

薛凌南点点头,“敬王毕竟年小,还沉不住气,皇上经过此事,过几日定要寻借口训斥数落他,压一压他的风头,你不必事先告诉他,就让他吃一吃苦头也是好事,另外再把辛雅的算盘告诉他。让他日后多个小心。”

“孙儿记下了,这就换了衣裳出去。”薛睿将那几本奏章放到茶几上,顺手碰了碰茶壶,发觉里面水冷了,侧头看到薛凌南斑白的发鬓,凹瘦的两颊,喉头瞬间像是堵了什么。

“祖父,茶凉了,我让人换一壶再走。”

闻言。正在暗暗思索的薛凌南。缓缓抬起了头,看着眼前如玉如璞的青年。略显浑浊的眼角泄露了一抹复杂,咽下了咳意,低哑道:“你母亲晚饭时又犯病了,你这两日不要去打扰她休养,免得她看到你,再闹出些事情。”

薛睿捧着茶壶的手臂一僵,极力克制住从背脊窜上的寒意,鼻翼缩动,半边脸背着光,低声道:“我省的,这几日不会到后院去。”

薛凌南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靠在躺椅上,将毯子拉到腰上,朝他挥挥手。

薛睿无声端着茶壶下去了,一直到他退到门外,反手将小书房的门掩上,瞬间攥紧了拳头,屋檐下高悬的灯笼,照出他英俊的脸上,此刻满是暗沉与嘲讽。

。……

薛睿当夜去别馆见了刘昙,一番说道,又将薛老尚书的话带到,时过四更,他从别馆侧门离开,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忘机楼。

***

第二天,余舒昨晚将夏江敏批注好的几段八字姻缘删减添加,重新抄誊了一遍,今日送到侍郎府上。

邱夫人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见她注解的字字切实,当中有一部分吉凶之言,与她之前打听到竟都合得上拍子——

譬如那李公子母亲不慈,这注解上便是长辈相克、不利家业,再说那个赵公子收了好几个通房丫头,这注解上便是桃花烂梗、不利子女。

邱夫人还注意到,这上面都是针对男方提出不妥,而不是拿女方八字去迎合。

最后余舒还在结尾处盖上了她的两枚印章,一枚易师印,一枚算子印。

邱夫人一面暗暗惊奇,一面又觉得信服,十分满意地合上了这份八字批注,对一旁丫鬟递了个眼神,看那丫鬟到纱橱后头去,再朝余舒道谢:“有劳女先生,前日我得了一对玩意儿,正好赠给先生把玩。”

不一会儿,就见丫鬟端着一只四方的盘子出来,上面蹲着两尊拳头大小的金貔貅,昂首抬足,金光闪闪,雕熔的生灵活现。

余舒看这两坨赤金,不论做工,也有一二百两银价,对于邱夫人如此“重”谢,十分意外,便推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好让夫人再破费。”

邱夫人却不以为意,笑吟吟道:“女先生莫要见外,这是应当的,需知我们这样的人家,到了大易馆中求签,耗费不说,一次两次都问不清楚,哪里有你这样详细又贴心,又字字精道。”

余舒看她不像是另有所图的样子,也知道邱继明这个工部侍郎肥的流油,不在乎这一星半点,便没有再拒绝,收下那两坨金,又和邱夫人聊了几句题外话,才起身告辞。

话说回来,其实是余舒不懂得行情,她没有到大易馆找坐堂的易师算过命,还不知道那地方收费高的吓人,而且大多喜欢故弄玄虚,像她这样一针见血的,真是少之又少。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三年前

薛睿一觉醒来,人在天井上,身上毯子不知何时滑到脚边,枕头一旁倒着一只酒壶,地上大开的酒坛,提醒他昨夜喝了多少。

低吟了一声,他揉揉额头坐起身,爬梳了两下。

薛睿拿冷水擦了一把脸,精神了一些,嗅着身上浓浓的酒气,想到余舒待会儿要来,便蹙眉道:“准备温汤。”

贵八道:“公子不如先吃早点,厨房都准备好了,小的给您端上来。”

薛睿一摆手,“都什么时辰了,留着午膳吧。”

贵八看着他脸色,接过了手巾,禀报说:“半个时辰前,湘王世子打发人来订了酒桌,说是瑞小爵爷和齐二公子他们中午要来,公子您看?”

薛睿挑眉,一边套着外衫,一边问他:“要来几个?”

刘炯他们要来吃席,定是要摆上等佳宴,这盛菜的盘子,装酒的杯子,都大有讲究,一定是要先说好人数,免得乱套。

“说了准备八副碗筷。”

薛睿一算计,便大概他们要带了几个女客过来,那就少不了息雯,顿时有些头疼。

他不是不知道这表妹对他心思,原先只当她年小不懂事,也没在意,可是她上一回不知从哪里听闻祖父有意和瑞家结亲的消息,闹到忘机楼里来,说的那些话,很难不使他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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