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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629)+番外

薛睿心道果然,威逼利诱,一向是刘灏惯使的手段,“你是几时开始故意接近十公主的?”

“……彼年八月,中秋宫宴。”

薛睿皱眉:“那时我尚未请求圣上指婚,宁王就已经筹谋起来了么。”

未雨绸缪,先见之明,刘灏这一点倒是胜过旁人。

孔芪道:“芙蓉君子宴后,你突然拜了陆大学士学习茶经,更收敛了一贯做派,不再出入青楼芳馆,你当时心思,宁王并不难猜。”

薛睿抿唇,他和刘灏那会儿尚未闹翻,谁又想到刘灏一面与他交从亲密,一面已经开始暗算。

“到你求旨之后,我便顺利进到文华殿,依靠宁王宫中眼线,悄悄与十公主往来,”孔芪说到这里,声音一低:“十公主为人天真,不识人心险恶,满以为我是真心仰慕,渐渐落入宁王圈套。等到时机成熟,宁王便让我去教唆她,使她假计被令妹推下观海楼,从而祸累薛家,只要十公主一死,你逃不了责任,薛相必失圣心,贵妃失宠,更严重些,满门株连。”

薛睿俊朗的五官瞬间变得阴沉。

对于刘灏,他从前只是立场不同,所以听从薛凌南的指示,亲近而疏远,但今天听到这些,确认刘灏就是那个致使他万劫不复的元凶,叫他如何不憎恨!

“不过,想来宁王也有失算,你薛家气数未绝,居然硬扛过这一劫。十公主死后,圣上竟未追究你们责任。”孔芪面有嗤色,嗤的是刘灏处心积虑,未能如愿。

薛睿暗暗冷笑:孔芪哪里清楚,薛家那一次平安,是靠薛贵妃丢了腹中龙胎换回来的。

“我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了,不论薛兄是要寻仇也好,忍气吞声也罢,我只希望你信守承诺,替我保守秘密。”

薛睿回过神来。盯着孔芪白净文弱的脸孔片刻,道:“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望你能够坦言。”

孔芪点点头。

“你与十公主初次相识。是在几时?”

孔芪怔了一下。

后面余舒听的糊涂,那人先前不是说了,三年前的中秋宫宴上开始引诱十公主的吗?

“……”孔芪怔怔的脸孔转向了远方,落在那灯火最是明媚的娘娘树上,暗淡的眼神染上了一层微光。

“四年前。七夕夜。”

那年七月七,他与同窗约来游江,途中失散,路上捡到了一条精美的丝带,未免那遗失的女子着急寻找,便在路边等候。

谁知这一等。会等来一段痴心呢。

他那呆呆出神的样子,落在薛睿眼中,顿将他心中最后一缕不甘剥落。换来释然。

薛睿不再有话,转身看着不远处翘首等待的余舒,飞步向她走去。

“我们走吧。”

“啊?”余舒不明就里被他拉着手臂离开,回头指着孔芪道:“别急啊,那丝带和玉还在他手里呢。咱们得拿回来当个证据。”

“不需要了。”薛睿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重新明亮起来。悠悠说道:“那是十公主赠给她心爱之人的定情信物,我要来何用呢。”

余舒听这话,只当他羡慕人家,便白眼道:

“一条破带子,当什么宝贝呢,回头我送你一样真宝贝,定比他的强上千百强。”

薛睿笑了:“你就是送我一根头发,我也会当成宝贝的。”

“啧,油嘴滑舌。”

“是真话,你不是最爱听吗?”

。……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了,留下孔芪一人孤零立在堤上,低头看着指上缠绕的鹅黄与绯红,喃喃道:“我说的那些谎言,你明明知道我骗你,可你还是听了我的话,赔上了性命,为我,值得吗?”

一阵江风吹来,手中丝带飘舞,轻抚着他的手指,好似谁人安慰。

一行清咸无声落下,孔芪闭目。

“是我无能,眼下只可保住你死后名节……你若泉下有知,也等我一回吧,待到我为你报了仇,再去陪你过那奈何桥。”

且说刘昙陪着夏江敏在娘娘树上挂好了福袋,回头却不见了余舒和薛睿,找来侍卫询问,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怎么办?”夏江敏眼巴巴地望着刘昙,“九哥,我们是留在这里等他们,还是到别处找找?”

方才相处,刘昙因她称呼九公子不便,就以年长她半岁为由,让她改换了称呼。

一声“九哥”,无形中拉近两人距离。

刘昙道:“不用担心,有表兄在,他们丢不了。今晚难得热闹,我们四处走走,说不定会遇上他们。”

夏江敏点点头,依了他的意思。

她与刘昙一起吃过了晚饭,刚才又单独在一起,发现他人并不讨厌,相反沉稳大方,所以慢慢不拘与他相处。

既然她决定要顶替夏江盈,做好皇子妃,就不会临阵退缩。

夏江敏悄悄打量着刘昙五官分明的侧脸,轻咬了一下嘴唇,心中又有一些忐忑:这个人,会喜欢她吗?

***

昨夜游过子时,尽兴罢,薛睿与刘昙四人才会合到一处,同乘了马车,先将两个姑娘分别送回家,再各自回府。

这一夜,余舒放了两份心,一来看到夏江敏与刘昙相处的还不错,二来是薛睿查出了宁王这个元凶,十公主之死,总算真相大白。

不过,让她想不通的是,薛睿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孔芪的责任,而是要依照约定,帮他们隐瞒。

只能猜想,薛睿是将总账记在了宁王一人头上,新仇加旧恨,来日方长。

。……

余舒在家睡到日晒方醒,刚起了床,就听到外面禀报,司天监来人。

余舒到前厅去看,只见那坤翎局的笔曹任一甲领了两个随从前来,手上端着檀木托盘,一盘上整整齐齐叠了一套朱红官服与乌纱,一盘上摆着青靴、鱼袋等物。

任一甲见到余舒,先揖手行礼,才道明来由:“前日外邦来使,因仰慕咱们大安易学,便向圣上请求见识,圣上准许,下旨在宫中举办一场水陆大会,凡在京中七等以上的易师都要前来赴会,就在中元节这一天。大人方为五品,名在监内,礼当随同太书前往,这是会记司提前做好的夏衣,还请大人试一试长短。”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有了进宫的机会。

上回皇陵祭祖时候,她连皇帝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这回一定要瞅个明白。

余舒接下官服,任一甲算得上细心,带来的两个随从都是女差,随同余舒一起到后院去试衣服,教她如何穿戴。

芸豆站在一旁帮不上忙,眼睛不眨地盯着,一步不敢记错。

余舒要进司天监当官,这事一家老小是知道的,头几天兴奋的不行,赵慧高兴的整晚睡不着觉,只怕是做了梦,贺老太太一大早就起来烧香,就连守院门跑腿的下人,都跟着挺胸抬头起来。

要不是余舒有言在先,不许人多嘴,恐怕这大门前,又要堵塞一阵子,搞得她有家不能回。

余舒换上了女官服,对着镜子照照,挺满意。

她见过司天监官员衣裳,高官多半都走魏晋风骨,宽衣大袖,长带松冠,飘飘然似个神仙。

她却不喜那拖沓的衣服,好在这女官官服样式不同,十分简洁。

衣是朱红,颜色有些偏暗,紧腰束袖,将她身板儿打的笔挺。从衣领到袖口,镶着两指宽的黑边,漂亮的鸢尾花纹在亮处才显,双肩打着两块月白的补子,分别绣着一团盛开的鸢尾花,深蓝色的花瓣,大开大合,似蝴蝶翅膀,伏在肩头,芬芳吐蕊,煞是精致看好。

说起来倒有些意思,朝中文武易官,身上代表了官品官阶的补子,绣的位置不同,种类也大有区别,譬如武官,便是猛兽一类,绣在后背,文臣,就是鸟禽一类,绣在胸前,而易官,却是绣的天象,位在肩上。

这女官,又不一样,乃用花草为品,因为女官本就少见,当朝不出几个,所以很多人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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