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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1367)

失涅干却愤愤不平,在他看来,要不是阿鲁台拼命催促连夜赶路,大军何至于如此不堪一击?老狐狸居然毫无歉疚之意,反而又丢下大军逃窜,还振振有词地推销他那套逃跑理论,实在是无耻至极!

虽然看在阿鲁台没丢下自己的份上,失涅干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还是让阿鲁台看得很是不爽,闷声道:“不知感恩的狗东西,若非老子你能逃出生天?”

阿鲁台话音未落,便听一阵破空声猝然而来,数支利箭从河岸边射来,显然有明军发现了他们。筏子上的鞑靼贵族登时乱成一团,但筏子上空间太小,又挤满了人,哪里有地方给他们躲闪?

然而那只是对一般人来说,鞑靼太师阿鲁台在这方面,自然远超凡人。破空声响起时,他明明是站在最外侧,弓箭射来时,他却已经躲到了一众鞑靼贵族的身后,谁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阿鲁台有了人肉盾牌,那射过来的十几支箭,自然伤不到他分毫。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失涅干的动作也不慢,一把揪过一个鞑靼贵族挡在自己身前,也没有被射中。

其余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六个鞑靼贵族四个中箭,两个惨叫着坠入河中,两个捂着中箭的部位,跌坐在筏子上。没中箭的都长长松了口气。这会工夫,筏子又漂出十几丈,已经超出了明军的射击范围。心说还好吉星高照,这下算是逃出生天了……

众人还没高兴完,就听到有噗噗的声音,一个鞑靼贵族奇怪道:“谁在放屁?”

还是阿鲁台最先反应过来,四下一看,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是筏子漏气了!”

失涅干等人赶忙顺着阿鲁台的目光看去,惊恐地看到四五个羊皮囊被刚才的那波箭射穿,正在不紧不慢地瘪下去。

“快堵住啊!”阿鲁台急忙一边喊着,一边亲自动手想去堵漏,失涅干等人也赶紧帮忙,然则羊皮囊早已被射穿,根本无法挽救了……

眼看着筏子随着浮力变小,渐渐下沉,转眼就没过了脚脖子,众人惊恐地看向阿鲁台,现在已经离开浅水区,沉下去就是个死啊!

阿鲁台果然不负众望,马上便有主意道:“必须减轻重量……”说完目光便在筏子上寻索起来,落在了两个伤号身上。

所有人都明白了,看到其余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两个伤号登时毛骨悚然,惊恐地央求起来:“太师不要啊,我们可是忠心耿耿几十年啊……”

“现在正是你们为老夫尽忠的时候。”阿鲁台说完,递个眼色给立在两个伤号身后的失涅干三人,三人心领神会,立马将两个伤号推入水中。

两个伤号惨叫着落水,没扑腾几下就沉了底……

筏子上少了个人,筏子下沉的趋势果然止住了。阿鲁台松了口气道:“剩下四个羊皮囊,勉强能载动咱们四个。”

失涅干等人也松了口气,便听老太师又下令道:“你们快检查一下,看看别的皮囊情况如何,不能再漏气了。”

失涅干和两个鞑靼贵族马上俯下身,蹲在筏子边上,检查余下的气囊。坏一个气囊就得下去个人,他们哪敢大意。

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吓一跳,三人惊恐地发现,余下四个气囊中的两个,也开始漏气了……

然而,三人却都不动声色,更没人声张,准备先站起来再说。谁知两个鞑靼贵族刚抬起腚来,就被身后的阿鲁台一脚一个踢了下去。

两个鞑靼贵族扑通落水,一个直接被水流卷走,另一个身手十分敏捷,居然不可思议地抓住了筏子边沿,在水中破口大骂:“老东西!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话没说完,就被阿鲁台一刀砍下了双手,那人惨叫着脱离了筏子,转眼也被水流冲走。

阿鲁台将仍旧留在筏子上的两只血手踢到水里,转身便看到失涅干拿着兵刃,满脸警惕地看着自己。

筏子上,只剩下心怀鬼胎的父子俩。筏子下,只剩下两个完好的羊皮囊,开始缓慢倾斜起来……失涅干在上,阿鲁台在下,河水已经没过了鞑靼太师的脚脖子。

“你早就发现那两个皮囊也漏气了?”失涅干高声喝道。

“不错,我故意没说。”阿鲁台淡淡道:“要是早让他们知道了,此刻还站在筏子上的,就不一定是我父子了。”一边说着,阿鲁台脚下也没闲着,不着痕迹地向失涅干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不少。

“你站住!”却没有瞒过失涅干,他举刀指着阿鲁台,神情紧张道:“不要靠近!”

“放心,虎毒还不食子呢……”阿鲁台一脸悲肃地看着失涅干道:“老夫毕竟黄土埋到脖子了,要是这筏子上只能活一个,你认为老夫会选自己吗?”

失涅干被阿鲁台说得一愣,又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印,朝自己递了过来道:“把这枚太师金印收好,老夫要是回不去了,我鞑靼人的大业就由你来继承。”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虎毒不食子

看着那枚自己朝思暮盼的金印,失涅干心中感慨万千:‘原来老头子也没有想的那么坏,也不是想让阿布只安接位,看来平时对我严厉是在打磨我……’

那一刻,素来狼心狗肺的失涅干,眼眶竟然微微湿润,鼻头一阵阵地发酸。他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的老父,缓缓伸出了手。

阿鲁台也满眼泪水,缓缓将金印递了过去。父子俩的手越来越近,一双苍老褶皱,一双孔武有力,香火传承的意味无比浓厚。

就在失涅干快要将要接到金印的一刻,筏子突然一晃,阿鲁台身形一个不稳,金印便脱手而出,朝河中落去!

“啊!”失涅干惊叫一声,下意识探身去接那金印,还好他反应迅速、身手敏捷,一个海底捞月救起了金印。

此刻失涅干单脚腾空,单脚立于筏边,身形晃了又晃,想要稳住平衡,突然,臀部一股巨力传来,竟被人朝屁股踹了重重一脚!

“啊……”失涅干惨叫着被踹飞到半空,艰难地回过头,便见阿鲁台的右脚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失涅干登时全都明白了,老东西分明是用苦肉计坑自己下水,登时破口大骂:“操你娘……”话没说完便扑通一声栽进水中。在求生的本能驱动下,他手脚并用扑腾起来,很快在水面中冒出了头,继续大骂道:“你不是什么虎毒不食子吗?”

阿鲁台此时双脚立定,负手站在筏子上,淡淡道:“老夫是人又不是老虎。两个人里活一个,我当然选自己……”

说着话,羊皮筏已飘远,失涅干死死盯着阿鲁台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跟老狐狸算账!’然后他便拼命往岸边扑腾,接连呛了几口水,终于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竟没有死,而是被水流冲到了岸边。稍稍缓过劲来,他便想偷偷逃跑,谁知便看到明军的骑兵到处都是,根本无机可乘。这时,又有一匹死马被水流冲到岸边,失涅干急中生智,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剖开马腹钻了进去,实指望着能蒙混过关,等明军撤走了再逃之夭夭。

谁知明军的搜查极为仔细,居然又把他从马肚子里找了出来……

听完失涅干的讲述,王贤等人又刷新了对鞑靼太师阿鲁台的认知,心中全是大写的‘服’字。一个人为了逃跑,能六亲不认,连自己的儿子都踢到水中,恐怕天下没有人能抓得住他。

王贤把玩着从失涅干身上搜出的金印,看看失涅干,对许怀庆道:“这个人如何处置?”

许怀庆咬牙切齿道:“特鲁河一战就是他出谋划策,害死我两万明军!大王城一役,也是他指挥攻城,这次居然驱赶妇孺做挡箭牌!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当千刀万剐!”

王贤点点头,叹口气道:“千刀万剐就算了,太麻烦,还是五马分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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