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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1385)

其实不用阿鲁台下令,鞑靼上下也不会再喝酒了,因为这群酒囊饭袋连喝三天,已经把所有的酒都喝光了……

狂欢终于落下了帷幕,避风塘中鼾声四起,那打雷一样的呼噜声,甚至盖过了呼啸的风沙声。

看着帐中横七竖八,倒头酣睡的一群醉鬼,也有滴酒不沾,至今还保持清醒的鞑靼贵族,忧心忡忡对阿鲁台道:“太师,这帮家伙醉成这样,恐怕到了明后天,战力也不能恢复啊!”

“哎,汉人有句古话,磨刀不误砍柴工啊!”阿鲁台虽然也好杯中之物,但他从来都保持三分清醒,闻言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下巴,感觉到胡须又长了数寸,没有那么戳手了,不禁面色一喜道:“咱们又不着急,等上一两天又何妨?那时候兀良哈和明军杀个两败俱伤,这帮家伙酒也醒了。到时候正好杀出去,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捡……”

那鞑靼贵族心说:‘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啊!太师居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面上还要一脸受教地恭维道:“果然一切尽在太师掌握之中!”

“那是自然!”阿鲁台被拍得是十分舒坦,哈哈大笑道:“老夫可是长生天看好的人物啊!”

京城,自从王贤率军追击阿鲁台,朝野上下的心便一直揪着。

朝臣们,尤其是那些文官,纷纷批评王贤侥幸大胜便得意忘形,违抗圣旨孤军深入,是要把大军带向死路!那些言官们更是不断上述弹劾,要求皇帝治王贤抗旨不遵之罪!通政司每天收到的弹章都有十几份,且无一例外,被明发在朝廷的邸报让天下官员共赏之。

很显然,这是某位大人物的授意……

至于京城的老百姓,情绪就要复杂多了,有不少人受到朝廷的舆论引导,开始大骂王贤狂悖不臣,注定成为大明的罪人!也有很多人觉得,哪有劳师远征草原,打了一仗就闪人的道理?镇国公看到全歼鞑靼人、永定草原的机会,能顶住皇帝和朝廷的压力,舍弃个人荣辱,率将士们千里追击,是大英雄、大豪杰!

还有那阴谋论的爱好者,散布说是朝中有些人,看不得王贤立下大功,所以才连发金牌急召他回京。这样的说法居然也很有市场,许多老百姓公然大骂朝中奸党当道、陷害忠良。甚至有人直接把大帽子扣在了杨士奇头上,明言他就是奸党的首领!

对此,首辅大人很是神伤,虽然对付王贤确实是他的主意,可那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皇上,也为了天下百姓啊!并没有丝毫是为自己打算。看着自己被老百姓‘误解’,杨士奇只能不断哀叹,这真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做一个忠臣难,做一个清醒的忠臣更难,做一个肩负社稷的清醒的忠臣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今日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让首辅大人一扫阴霾,居然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起来。“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几位大学士不知首辅大人看到什么好消息,居然乐成这样,纷纷凑过来一看究竟。只见军报上言简意赅地写着:‘十万火急!大军粮道为朵颜人所断,王师粮草断绝,镇国公执意北上,以率军深入大漠,不知所踪!’

杨溥和黄淮看后,皆是面如土色,前者更是愤愤道:“大军凶多吉少,首辅大人因何大笑?”

杨士奇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咳嗽一声,掩饰道:“老夫是怒极而笑!对,怒极而笑……”说着他把脸一沉道:“老夫苦口婆心劝他不要轻敌冒进,皇上更是连发金牌召他回师,这厮却一意孤行,抗旨不遵!这下可好,他自己折腾死没关系,还赔进去我大明四万精锐之师!”

杨士奇说着说着,已经完全调整过来,满脸义愤填膺,气得浑身哆嗦道:“可笑!可悲!可恨!”说着拿起军报便往外走:“老夫这就去面见皇上,就算他死了,也不能这么跟他算了!”

杨荣连忙跟上,杨溥和黄淮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也顾不上什么成见,得赶紧想办法过去这一关才行!

乾清宫中,朱高炽这几日本就缠绵病榻,已经好几天没有视事了。听说有紧急军情,这才支撑着更衣起身,宣见几位大学士。

“诸位爱卿,有何事禀报?”皇帝虚弱问道。

“皇上可要有心理准备。”杨士奇深吸口气道:“王贤出事了!”

“啊?!”朱高炽惊得一下坐起来,一张胖脸如白纸一般,嘴唇哆哆嗦嗦道:“他,他能出什么事?”

“前方八百里加急来报,大军粮道为朵颜人所断,王师粮草断绝,镇国公执意北上,以率军深入大漠,不知所踪!”杨士奇沉声回禀道。

杨士奇的每一个字,都像打在皇帝心口的重锤,等他说到最后一个‘踪’字,皇帝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监国

“皇上!皇上!”看着软软歪倒的皇帝,大学士和内侍们登时乱成一团,有人赶忙上前搀扶,有人跺脚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七手八脚,吃力地把皇帝扶上龙床,太医也火速赶到,把闲杂人等都撵出去,开始手忙脚乱抢救皇帝。

杨士奇等人被撵出寝殿,在外头焦急地等待。四位大学士中,虽然杨士奇权力最大,最为皇帝倚重,但对皇帝感情最深的却是杨溥。他忍不住埋怨杨士奇道:“皇上的病你最清楚,就不能缓一缓再告诉皇上?”

“此等大事,你有胆量隐瞒,老夫可没那个胆子……”杨士奇两手一摊,冷哼道:“再说你也怪错人了吧,把皇上害成这样的不是老夫,而是你一直偏袒的王贤!”

杨溥的战斗力连杨士奇的一半都没有,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愤愤地跺着脚,气得哆嗦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干得那些破事儿!”

杨溥此言,在黄淮听来,似乎只是不疼不痒的一句废话。杨荣杨士奇却齐齐眼角一跳,后者眼中更是杀机迸现。杨荣微微摇头,示意杨士奇少安毋躁,首辅大人才稳下慌乱的心神,细细盘算起来,感觉杨溥应该无从知晓自己的谋划,可能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见杨士奇不吭声了,杨溥哼一声,也不再乘胜追击,四位大学士心怀各异,在乾清宫外一直等到天黑,紧闭的殿门才重新打开,太医院周院判从里头出来。

“周院判,皇上龙体如何?”杨士奇劈头就问。

看到杨士奇,那周院判便忍不住两股战战,额头冷汗津津,颤声道:“回,首辅……皇上醒了,但病情……还得再观察几天……”

这周院判原是太医院的二把手,四年前,金院判毒死了王贵妃,畏罪自杀,他才坐上太医院的头把交椅。

当日杨士奇进太医院,到金院判房中与他密谈时,周院判可瞧了个正着!而且因为就在隔壁,隐隐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结果没过几天,素来谨小慎微的金院判,就魔怔了一样,给王贵妃下了毒……

所以,周院判很清楚,金院判之所以会走上绝路,就算不是杨士奇逼迫,他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现在,又到了皇帝病重,怪事丛生的关口,周院判是真怕杨士奇再找上自己,重演金院判那一幕……

杨士奇哪还顾得上理会周院判的小心思,自顾自追问道:“你给个准话,皇上的病到底怎样?”

“这,小人真的说不准啊……”周院判都快哭了。

幸好,张诚从里面出来,给周院判解了围。他看看几位大学士轻声道:“皇上请大学士入内。”

杨士奇这才放过周院判,对杨荣三人下令道:“你们等在这,老夫进去面圣。”杨荣自然没有异议,杨溥和黄淮却满面愤然。但这种时候,也不好跟杨士奇在金殿前叫板,只能任由杨士奇独断专行。

“皇上的意思是,请几位大学士一起进去。”张诚却幽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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