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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20)

那边何员外却备受煎熬,没了之前的傲气,走到胡捕头边上小意道:“胡爷看上哪件,我让人给你送家去。”

“都看上了……”胡不留脱口而出,说完哈哈大笑道:“我家小门小户,摆不了这些贵重货。”

“哪里哪里……”何员外擦擦汗道:“是我说错了,您老当然要买新的了。”说着低声道:“一千两银子,胡捕头放我一马。”这年头宝钞贬值得厉害,朝廷越是禁止用金银交易,金银就越是值钱。

胡捕头一年明明暗暗加起来,大概能收入一百两银子,这已经是高得吓人了。现在只要答应何常,自己可以少奋斗十年!

胡不留硬生生咽下个‘好’字,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他倒不怕县太爷怪罪,他怕的是那个在绍兴晒盐的王兴业。王老爹干刑房书吏多年,对他干过的那些贪赃枉法的烂事儿一清二楚,足够让他死上八回了!

转念一想,只要把何常抓起来,多少钱榨不出来?还有这些家什,何必急在一时。胡捕头拿定主意,便默不作声起来。

“我再加五根金条!”何员外咬牙切齿道,“要不胡爷开个数?我就是倾家荡产,也给你!”

胡不留看他一眼,心说这真是个人物,但说什么都晚了,他还是一声不吭。

“胡爷,别把我逼急了!”何常见求告无用,露出狰狞面目道:“到时候,就是你们县太爷,也得跟着倒霉!”

“那就等着公正的高招。”胡不留站起身,他看到张麻子回来了。

“乱了套了,都说不是自己,我让她们好好想想,最后才统一了口供,说是六娘。”张麻子哈哈大笑道:“公正,你怎么看?”

何常淡淡道:“我和丫鬟偷情,她们不知道!”

“哪个丫鬟?”见他如此难缠,胡不留冷声道。

“不用去问,她不敢承认,不然会被我娘子打死的。”何常早想好了说辞。

“哼,我看是金屋藏娇吧!”胡不留彻底撕破脸,重重一拍桌案道:“给我把他的床,拆了!”

第十八章 踢出个未来!

何员外睡的是一张楠木朱金大漆雕花床,又叫千工拔步床。整个床就像一间房,所以胡捕头才叫拆了!

“慢着!”何员外大喝一声,伸手阻拦道:“这张床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最少价值万金,拆坏了你们赔得起么!”

“只管拆!”一身男装的林清儿,脆声道:“我家有张更好的!”

“你是谁?”何员外一愣。

“我大哥叫林荣兴!”林清儿双目喷火地望着他,一字一恨道。

“啊……”何员外这下彻底明白了,原来他们诸般算计,皆因知道赵美娘在此!登时手脚发软……

“拆!”胡不留一声令下,数名差人一拥而上,掀掉铺盖被褥,然后一起去撬床板。那床以楠木制成,极其坚固,几条大汉使出吃奶的劲儿,连掰带撬,终于轰的一声,将整片床板撬了下来,待尘埃落定,众人定睛一看,下面并没有机关、也没有暗道,不禁大失所望。

正一筹莫展之际,被帅辉两个用门板抬进来的王贤,突然低声道:“奇怪……”

“什么?”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便见卧室一角有一个小小的佛龛,嵌在墙壁之中。

江南信佛之风盛行,这样的佛龛十分常见。不少信徒将佛像供在卧室里,朝夕跪拜,所以众人都觉着不是奇怪,而是他大惊小怪。

“别人供也就罢了,何员外白日欺心、淫人妻子,也敢在卧室里供佛?”王贤轻声道:“而且拜佛的蒲团哪里去了?”

让他这一说,胡不留也觉着蹊跷,过去伸手掰了掰佛像,却似生根一般、纹丝不动。他又越过佛像,在里面乱摸胡揿,出了满头臭汗依旧没动静。正要放弃时,一手无意摸着了顶壁上一块砖,似乎与其他的砖块不太一样。

他使劲摁下去,但听一阵扎扎作响,那神龛竟然像大门一样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可容人进出的洞口。

众人争先恐后地瞧时,只见里面是糯米灌浆的石壁夹道,尽头还有亮光。

许是听到响动,里面传来怯生生的女声:“爷,是你么?”

“是我啊。”张麻子哈哈大笑,下去片刻,便擒了个身材窈窕、面色惨白的美貌妇人上来。

“嫂子!”“赵美娘!”见到那美妇人的刹那,林清儿和田七都瞪大了眼睛,一齐脱口而出:“你真的还活着!”

“哈哈,果然被何员外金屋藏娇……”胡不留大笑着看一眼何常,才发现他趁人不备,已经溜到门口。

笑声戛然而止,胡捕头大喝道:“别让他跑了!”

见被察觉,何常拔腿就跑,但是好死不死,门口还躺着个王贤。方才所有人都去看热闹,只有他动弹不了,只能在门口干着急。

现在又成了何员外的绊脚石……

“小子,去死吧!”何常对他早就恨之入骨,手中多出一柄短刀,揉身朝王贤扑去,他要杀了这个害惨他的小子,然后夺路而逃。

“住手!”众捕快赶紧追上去,但都已经鞭长莫及了。

“死吧!”何员外弓腰一刀,往王贤胸口插去。

“不要!”林清儿失声尖叫,两腿一软,便跌坐在地。

帅辉已经恐惧地闭上眼睛,刘二黑却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王贤仰躺在地上,双手护胸,双腿蜷缩,然后猛地蹬了出去!

那一蹬竟带着风声,堪称迅猛!何员外猝不及防,被他正中小腹,短刀脱手而出,擦着王贤的面颊划过,斩断几根发丝……

何常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刚要爬起来,数把钢刀加颈,已被捕快拿住!

“好一招兔子蹬鹰!”胡捕头定定神,朝王贤竖起大拇指道:“好一个扮猪吃老虎,你比你爹,还狠!”

“你小子,原来你已经好了!”惊魂稍定,帅辉和刘二黑赶紧跑过去,使劲蹂躏王贤道:“装得可真像啊,害得我们白担心了!”

“这是预先计划好的罢了,”王贤一边招架一边苦笑道:“再说我确实还没好利索,刚才来这一下,两腿到现在没知觉……”

“瞎说,没好利索能把姓何的踢倒?”两人坚决不信。

“他以为我是个瘫子没防备,一弯腰下盘不稳、空门大开,”王贤笑道:“其实跟踢个麻袋没区别……”

“话说,你刚才那招叫兔子蹬鹰?怎么以前没见你用过?”

“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真不要脸!”两人骂一声,再不管他,便大步走掉了。

“你们别走啊……”王贤无奈地唤道,他其实真没好利索,方才生死之间亡命一击,现在从腰到腿又痛又麻,根本站不起来。

“臭小子,”这时田七走过来,板着脸道:“去绍兴那次,你是故意让我背你吧?”

“绝不是。”王贤矢口否认,“当时确实走不动道。”其实他是报复田七上船时,摔自己那一下。

“哼,你的话,得反着听……”田七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不管真的假的,我背你回去!”说着抄起他来,背在背上,低声哽咽道:“多谢……”

山一样的汉子,眼泪肆意流淌下来。田七却不在乎,他只想放纵自己一次,好好流一场泪,庆祝从长久的噩梦中醒来。

林清儿跟在一旁,更是早哭成了泪人,她得用手捂着嘴,才能不哭出声来……

……

押送人犯离开何府时,又遇到状况了,原来临近的农户听闻粮长被抓,全都涌了过来,把他们的去路生生堵死。

但胡捕头应付这种状况,可谓得心应手,但听他暴喝一声道:“何守业、李瘸子,立马给老子滚过来!”

这两个人是三山镇的正副里长,本来躲得远远的,没想到胡捕头眼睛雪亮,早看见他们了。只好挤过人群,来到胡捕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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