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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230)

“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贤突然又想起另一句俗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禁暗叹道:‘古人真扯淡,横竖都是理啊。’

“他们都指使你干什么了?”定定神,王贤把悲伤逆流成河的蒋县令拉回来。

“就商号的事儿……”蒋县令小声道。

“朝廷会为这种事查你?”王贤往椅背上一靠,冷冷道:“你应该很明白,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

“是。”蒋县丞涕泪横流道:“大人救我,我什么都说……”说着又要跪下。

“别介。”王贤摆摆手道:“你坐着说话,我没压岁钱给你。”

“是……”蒋县丞瘪瘪缩缩地应道。

“说说吧。”王贤幽幽一叹道:“别让我再问了。”

“唉……”犹豫好一会儿,蒋县令小声道:“贱卖官田……”

“嗯?”王贤眯眼看着他哼道。

“盘剥灾民……”蒋县令的声音更低了。

“还有呢?”王贤缓缓闭上眼,‘不用我提醒了吧?’

“还有就是……”蒋县令是虱子多了不咬,把自己这半年来,半推半就干的那些事儿,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还有呢?”王贤闭目问道。

“真没了……”蒋县令苦着脸道:“我就算干尽坏事儿,也得一件件地做,这才大半年工夫,真干不了太多事儿。”

“好吧。”王贤心说,这些也够他脑袋搬家了,便啪的一声打个响指,倒把蒋县令吓一跳。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屏风后转出吴小胖子,手里还捧着个托盘。

吴为面无表情地将托盘,搁在蒋知县手边的茶几上,上面摆着一摞墨迹未干的供词,还有一盒印泥。

蒋知县面色大变,这是要让他签字画押啊!

“大人……”蒋知县哀求地望着王贤:“别……”

“别激动,这只是为了防止你再反复。”王贤轻声安慰道:“只要你以后都老老实实,我保证你平平安安。”

“真的?”蒋知县可怜巴巴道。

“真的。”王贤点点头,温声道:“来,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是。”蒋知县把心一横,颤抖着拿起笔来,蘸蘸墨,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王贤点点头,吴为便吹干墨迹,将状纸收起来。

“大老爷,还没吃饭吧。”王贤那张阴沉的脸,竟渐渐笑容灿烂起来,亲切问道。

“没。”蒋知县小声道,不知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正好,后面刚开席。”王贤亲热地拉着他的手,笑道:“大老爷不嫌弃就在这儿用点吧。”

“不嫌弃,荣幸,荣幸。”无论如何,从阶下囚成为座上宾,总是件好事。蒋知县忙挤出一丝笑道。

“哦对了,忘了大人还头疼。”王贤促狭道。

“好了,全好了!”蒋知县忙笑道:“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哈哈哈,那太好了,”王贤这才不再捉弄他,揽着蒋知县的脖子,大笑着往后面走去:“去年一别,今日终有机会重聚,定要不醉不归。”

“当然,当然。”蒋知县很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热情,但也只能任其圈着脖颈,跟着他往后走。小声问道:“现在大人可以说了么?”

“说什么?”

“朝廷到底要查我什么?”蒋知县快要被这个问题憋死了。

“这个么……”王贤故作神秘地笑笑,心说,我也不知道啊……但面上还得一脸高深道:“过去的事儿,就不要提了。总之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包在兄弟身上!”

“多谢大人……”蒋知县感激涕零,心里却快要憋爆了,到底他娘的啥事儿啊!

可王贤就是不告诉他,转眼到了后厅,见知县大人来了,众人忙起身相迎。

一番推让之下,王贤坚持让蒋知县上座,自己紧挨他坐下,端起酒杯道:“大老爷能来,兄弟实在是受宠若惊,我们一起敬大老爷一杯,祝大老爷官运亨通,长命百岁!”

“多谢多谢。”蒋知县只好把疑问埋在心底,提起精神与众人应酬。

酒过三巡,陆员外继续讲起运社的筹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唯独资金仍不到位,他苦着脸道:“运社初期的本钱太高,几家凑不出那么多现银,不得已,想卖掉粮号的股份,全力维持运社运转,恳请大老爷同意。”

“好说好说。”蒋知县说着,目光看向王贤,等他发话。

“我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如何?”王贤笑道:“你们的股份不如由县里买下来,县里完全拥有粮号,然后转包出去,每年固定收钱,也可避免物议。而陆员外你们,也能有钱维持运社,怎么样?”

“好主意!”就是王贤让他白送,蒋知县也没二话。然后才小声问道:“得多少钱?”

“知道县里不容易,也不要县里出钱,”王贤笑道:“今年粮号的利润还没分吧?就拿县里应得的部分,买下陆员外他们的股份吧。”

“好……主意。”蒋县丞浑身肉痛,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第二百零五章 皆大欢喜

若按照去年的收益算,用十万两银子买下商人们手里的股份,真是划算极了。

可是蒋知县很清楚,去年那种暴利,再也不会有了。往后回归正常,粮号就算赚钱,也就是一年万把两银子的样子。如果这样算,商人们手上的股份,别说十万两,就是五万两都不值。但王贤要按去年的收益算,却又可以说得过去,就看照谁说的办了……

蒋知县又领教了王贤步步算计的本事,怪不得粮号迟迟不肯分红,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人家就没打算分给自己!

形势逼人,根本容不得他不答应,何况又不是他的钱,哪犯得上据理力争。蒋知县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众股东大喜过望,当即邀请蒋知县,初八开业时,可否拨冗前来剪彩?

蒋知县才想起,人家年前就给自己下过请帖,忙点头道:“有,没有也得有!”

“那太好了。”众人笑道:“到时候有县尊剪彩,运社肯定蓬荜生辉,财源广进啊!”

“当然当然。”蒋知县点头不迭道。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放开了,和众人亲热地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一席尽欢,直到深夜才散。

第二天,王贤回王家村祭祖,自然又见到了他那便宜儿子。王金觍着脸问他,可有中秀才的法门,被王贤板着脸教训一顿,骂他不用心读书,光想着投机取巧,这样就算中了有什么用?一辈子也不过是秋风钝秀才,连饭都吃不上!过足了当爹训儿子的瘾。

王金却有几分小聪明,听出王贤的弦外之意,虽然低头受教,却忍不住喜上眉梢。

“先专心读书,过了府试再说!”王贤见他听明白了,狠狠瞪他一眼道:“管好你的嘴巴,不然扒了你的皮!”

“爹放心。儿子岂是那般不懂事?”王金这声爹叫得发自肺腑,甜甜笑道:“这种事儿当然一辈子烂在肚里,打死都不说!”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王贤啐一口,不再理他。

祭祖之后的几天,王贤依然在陆员外的别业小住。那些个士绅天天在门房里候着,后来心一横,也学蒋县丞跪在门外,王贤不见他们就不起来,就连王兴业也劝王贤,都是乡里乡亲的,惩罚他们一下就算,别太过火。

王贤这口气早就出来了,他也没想赶尽杀绝,不过是让这些人教训深刻,彻底断了跟自己作对的念想。现在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便让他们一起进来,先狠狠训斥一番,又讲了一通‘人心齐、泰山移’的大道理。

士绅们还没这么老实过呢,他们是被王贤彻底整治过来了,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作对了,一个个服帖得跟小学生似的,就差给王贤跪下,山呼万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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