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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254)

“进来了,谁还能活着出去?”大汉强撑着坐起来,他背上皮开肉绽,身前也是伤痕密布,但仍能看出这是一副铜皮铁骨,不然根本不可能熬得住这么多刑。“也就剩这口气了……”

这话引得牢房中一片欷歔,众人对这位因为打抱不平进来的狱友,都很是敬重,一个乱发苍苍的老者叹道:“大兄弟有古代侠客之风,”说着又看看王贤道:“小兄弟有古代仁者之心。”

“过奖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王贤笑道:“换了谁,也会这样做的。”

众人却都摇头,换了别人,是不会管闲事的。

大个子盯着王贤的酒坛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道:“下次别浪费在我伤口上了,给我喝了多好。”

“去你的,没这个你伤口早就烂了,肯定死翘翘。”王贤白他一眼,但还是把酒坛子递给他,对众人道:“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大个子接过酒坛子,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脸无上的享受。

“除了这个倒霉蛋,你们已经两天没人被提出去了。”王贤道。

“那还不好啊……”

“别咒我们!”

这些家伙放出,都是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儿却全都趴在草堆里,跟官府大牢里那些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说完,他们也奇怪道:“是啊,莫非他们在忙别的。”

“那他是怎么回事儿?”王贤指着那大个子。

众人一想也是,大个子一天一顿打,可还照旧。

“不管怎么,都是好事儿。”那老者缓缓道:“说不定风向要变了。”

“钱老说真的?”老者显然很有威望,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喜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反敲竹杠

正说话间,班房门开了,众人脸色齐变,心说高兴早了……

几个番役黑着脸进来,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头目对个姓李的官人道:“李大官人,我们千户大人有请了。”

那姓李的支撑着爬不起来,小头目瞪一下手下道:“愣着干什么,扶一下!”

两个手下忙上前,将李大官人扶起来,离开了班房。

番役一走,班房里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情况?不像是要用刑的样子,莫非真有转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钱老缓缓闭目养神道:“等等看吧。”

“也只能如此。”众人便继续卧草,但都望着牢门,再没心思说话。

过了足足顿饭工夫,番役又来提了个人出去,王贤仗着和他们还算熟,小声问道:“张大哥,李大官人呢?”

向日里趾高气扬的小头目,今日态度大变,客气答道:“千户所已经查明,李大官人是清白的,自然放了。”

“原来如此……”王贤点点头。

待番役们出去,众人脸上涌现出兴奋、忐忑、期待、激动之色,现在谁还不明白,在经过一两个月炼狱般的折磨后,他们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虽然都这么想,可没到最终确定,还是难免满心忐忑,在等待中煎熬了一天,只见班房的狱友一个个被提走,直到半夜还不停,一直到只剩下王贤和大个子两个,便突然卡了壳。

这一宿,王贤彻夜无眠。他身边的大个子倒是呼呼大睡。

睁眼挨到天亮,王贤刚要迷糊一会儿,蕃役再次出现,终于轮到他了。

大个子朝他咧嘴笑笑,目光却瞥向了酒坛子。

“不许偷喝我的酒!”王贤瞪他一眼,跟着番役出去,来到千户房中。

千户房中,许千户和杜百户都在,两人满眼血丝,一脸疲惫,显然也是一宿没睡。

“你是王贤。”许千户双手搓搓脸,闷声道。

王贤点下头,也不说什么。

“来了多久了?”许千户又问道。

“半个月。”王贤答道。

“待够了么?”许千户又冷哼道,这样的话,他已经问了好几天、几百遍,所有人的回答都一样‘待够了’,然后他就会再问‘想出去么?’犯人就会答‘想’……这都成套路了。

“没有。”

“想出去就……呃……”许千户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换词儿了,无比蛋疼道:“怎么,没捞着吃顿点心,心里不舒坦?”

“我当然想出去,但不是现在。”王贤老调重弹出了新意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抓进来,已经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不给个说法,我宁肯不出去。”

许千户本来就憋了一肚火,登时压不住了,拍案而起道:“操你妈,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押到点心房!”

外面的番役应声进来,凶神恶煞地要拿王贤!

“王贤,好汉不吃眼前亏,你非得挨顿刑才舒服?”杜百户忙劝道。

王贤根本不鸟他们,一副任君摆布的滚刀肉模样,几个番役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就跟八九十的老头儿似的,眼看就能碰到他身上,却迟迟就是不落下。

“住手。”见王贤不吃晃,无奈,杜百户只好出声:“你们先出去。”

番役们毫不意外地停下手,闪身出去。

房间里的气氛变了,许千户的威势烟消云散……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他们是在虚张声势,王贤这二世为人就都活到狗身上了。

通过老爹藏在酒坛子里送进来的蜡丸,王贤已经知道,胡钦差进京去告状了,看现在这情形,显然是胡潆成功了,锦衣卫在紧急擦屁股,这时候撇清还来不及呢?他们哪敢再动自己一指头?

搞清楚形势,他骨子里的无赖精神登时发作,你想跟我算完,抱歉,我还不算完呢!

千户房里,许千户面色变幻,一时狰狞一时苦逼,半晌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身边的杜百户只好说话了:“因为你是秀才,按照《大明律》,我们不动你,可你也别太嚣张。关你个三年五载,你一样比死还难受。”

王贤听了不禁哂笑,自己进来的时候,跟他们提王法,哪个肯放在眼里?现在又拿《大明律》遮羞了。“大不了把牢底坐穿,反正我也没脸出去见人了。”

“王贤,你别太过分!”许千户重重拍案道:“你到底想怎样?!”

“大人这话说岔了,是你们想怎样?”王贤两手一摊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刀俎问鱼肉想怎样的?”

“王大人,王相公,您老行行好,别再逗我们玩了,”杜百户终于确信,对方对如今的形势了若指掌,只好改变计划,像泄了气的皮球,朝王贤作揖道:“请坐请坐,咱们好生说话,成不?”

“早该如此。”王贤哼一声,一撩衣袍下襟,潇洒地坐下道:“上茶。”

“上茶上茶。”杜百户都被气笑了,什么人啊这是。见自家大人还拉不下脸来,他忙轻声劝了几句,许千户长出几口浊气,点了点头。

茶水端上来,王贤呷一口,搁下道:“贡品狮峰龙井,千户大人好口福。”

“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拿一些。”许千户脸上硬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但并不出乎意外,王贤脸上也没什么欣喜道:“千户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家了?”

“随时,这次你运气好,有贵人替你说情。”许千户闷声道:“但你得答应,出去后不准胡说八道,也不许跟着瞎掺和,这不是你能掺和的!”

见王贤不吭声,杜百户只好唱红脸道:“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能答应的我们一定答应。”他是聪明人,既然服了软,那就没必要再嘴硬。

“我进来的案子总要有个说法,”王贤便如数家珍的提要求道:“另外大人如何保证,贵司日后不再找我麻烦?还有,我家里花了那么多冤枉钱,都要倾家荡产了,大人是不是给解决一下。再者,院考有两场,我只参加了初试,没捞着参加复试,这损失怎么算?以及我的名誉和身心健康受到的严重损害,也得有个赔偿吧;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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